位究竟是替人开口威胁自己,还是单纯在推销道法?
毕竟这位文坛盟主,过几年,还会拜师王锡爵二十多岁的女儿昙阳子。
他不仅写文吹捧,还助力昙阳子白日飞升,邀请了十万之众观礼。
王世贞彼时又哭又拜,趴在地吸收昙阳子残留的“灵气”。
额,朱翊钧突然想到。
王世贞来西苑后就两眼放光,呼吸节律,别是想吸世宗皇帝的灵气吧?
朱翊钧狐疑地看了一眼王世贞,继续试探道:“那王卿又是如何断定,世庙已然得道飞升?”
这话一出口,王世贞立马就来劲了。
他露出一丝激动之色:“陛下便是明证啊!”
“我听闻,陛下一经登极,便有如天授予,旦夕之间,神性勃发。”
“顿生鸿渐之仪,遂稔经典之学。”
“及入西苑,驻万寿宫,世庙道场也。”
“陛下身染道果,意同道韵,勋贵慑服,宗室系颈,一干世宗老臣,相拥左右,束手垂拜。”
“若非世庙得道而高居三十三重天,此何所托庇耶?”
朱翊钧登时无话。
从某种意义来说,自己这情况,确实得问道祖找原因。
再加日前作秀,给王盟主镇住了。
王世贞本就崇道,如今遇到认知边界外的事情,总要有个说法,来说服自己。
跟前世那些个求神拜佛的富豪差不多。
这就没意思了,还以为王盟主头多铁,要胁逼他呢。
“半神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朱翊钧摆了摆手,随意道。
敷衍一句话,结束了王世贞的狂想。
转而说起正事,淡淡道:“朕听闻宣旨的内臣,回来说,王卿似乎已经淡薄仕宦之心?”
这话有问罪的内涵,多少有些不客气。
问得如此直接,也是事出有因王世贞做事当真不地道。
刚接到复起的圣旨,就在那里作诗说什么“病入园林癖,衰钟儿女情。”
还跟人写信,“弟此行殊不得已,苦当路聊萧之不置,且无辞以对耳。”
你喜欢清高的人设就算了吧,什么叫,被当权者不断地催促,你没有理由可以推辞罢了?
还刊载出来,给谁看呢?
朱翊钧此时问这一句,虽不客气,但却是给王世贞解释的机会。
若是到了这时候,连个基本的态度都没有……
别说出仕了,还是入土吧。
大不了扶持一番汪道昆,换个文盟魁首给他做事。
王世贞连忙执礼请罪:“臣有罪!”
“臣不知陛下之英睿,揣测元辅以私情相召,便托词拒绝!”
“才会说出苦当路聊萧之不置之语。”
这话说得委婉,其实就是说,皇帝还没亲政,而张居正又赶走了高拱。
还以为是张居正大权独揽之下,为了丰满羽翼,才召他回京。
他王世贞不愿意以私情结党,损害陛下的威严,这才故意推脱。
反正不论如何,本意是好的。
朱翊钧见他这模样,也是心中感慨。
只能说,王世贞经历过替父平反之后,为人也圆滑了不少,至少说话的立场是拿稳了。
这话,大概能信六成吧。
历史王世贞与张居正闹翻,就是因为其人书生见地,尊礼复古,认为张居正权势过盛,凌逼主,才反目成仇。
至于其中有没有维持严嵩以来,不畏强权的人设,掺杂政治作秀成分,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有这个态度就好说不是政治白痴,才能安心让他去办事。
而且,至少是把皇帝放在眼里了,没有太过恃才傲物。
朱翊钧伸手将他扶起,板着脸道:“元辅乃是朕之肱骨腹心,王卿岂可听信谣言!?”
话这么说,就是认可王世贞的这份说辞以及其人的圆滑了。
王世贞再度认罪:“臣德行不足,竟然听信谣言,中伤元辅,万分惭愧。”
朱翊钧继续斥责:“朕闻王卿矢志著史,岂不闻考据、务真二词?”
“王卿这般轻佻轻信,朕如何放心让卿领衔兰台?”
王世贞下意识就要配合皇帝表演,继续认错。
话到嘴边,突然愣住。
兰台!?
皇帝说让他领衔兰台!?
自汉代置档案典籍之所,设兰台令史,在其间修著史书后,千年以降,兰台便是史官职所的代称。
原来皇帝叫他回京,是让他修史!
难怪前日看到中书舍人在皇帝身旁记录起居注!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王世贞有些失措。
心中对皇帝的认可,拉高了数档。
圣君啊!
王世贞一时之间,惊讶、激动、犹豫、兴奋,席卷心头,舌头打结。
朱翊钧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