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四。
早朝照常进行,一如既往。
皇帝今日仍是未来听政,首辅张居正领班主持廷议。
次辅高仪、群辅王崇古如故。
群辅吕调阳与户科给事中赵参鲁巡户部,检阅当年钱粮用度,缺席廷议。
礼部尚书张四维数日不朝,礼部的位置,今日来的是礼部左侍郎马自强与右侍郎诸大绶。
先是,都御史葛守礼有奏,原任蓟辽都御史王忬,破虏平倭,非罪而死原任浙江巡抚朱纨,清直耿介,被谗饮鸩,请两宫优免施恩。
两宫阅后纷纷动容,昨日下内阁议论。
今日廷议乃议定,以忬合照例祭二坛,造坟安葬纨合照例与祭一坛,减半造葬。
又有,吏部左侍郎申时行题。
升山西右参政申佐,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大同地方赞理军务。
除补原任江西右参议田汝预于河南,分守河北道。
兵部车驾司主事熊敦朴,转为两浙运判。
前二者也就罢了,有迹可循的升授,倒是后者,显得极为突兀。
熊敦朴是这一届的庶吉士,月才授官兵部车驾司主事。
这还不到一个月,吏部就想将人贬去两浙二者虽然都是六品官,但京官平级外调,就是心照不宣的贬职。
不免让人疑惑这位是犯了什么事。
尤其兵部尚书石茂华皱眉不悦,虽然只是个小小主事,但毕竟是他兵部的人。
吏部想贬官竟然都不跟自己通气,就拿到廷议说三道四。
甚至连个理由都不给!?
申时行这般肆无忌惮地操纵兵部职官人选,简直岂有此理!
石茂华正要开口,找点存在感。
就见到张居正、张宏,二张先后开口,内阁迅速票拟,司礼监以两宫知悉的由头,现场就批了红。
生生让石尚书的话,咽了回去。
众人还思忖着其中的深意与内涵。
却又是数道石破惊天的消息,砸在廷议。
湖广布政司、楚府、巡按御史舒鳌、湖广巡抚梁梦龙等数十道奏疏,弹劾成国公朱希忠。
奏疏称,朱希忠在湖广擅用威福、僭越主,竟敢逼荆藩藩主自焚,杀害岷王、数位郡王!
群情哗然,议论纷纷!
大理寺卿陈一松当先愕然道:“朱希忠不是去查张楚城案?如何在湖广胡作非为?”
这话与这语气,有几分真假实在不好说。
毕竟奏疏是被皇帝留中了,但大臣们又不是没点亲朋好友送信。
明面要避嫌不好讨论,但私下里,其实已经讨论开了。
如今诸廷臣多半是早有立场,做个样子罢了。
刑部尚书王之诰沉声道:“我原先听闻,此人去了湖广,非但不好好查案,还带着锦衣卫劫掠乡里,横行霸道,戕害百姓。”
“如今看来,反而还是低估他了。”
“竟然擅杀王爵,实国朝罕有,简直是胆大包天!”
礼部右侍郎诸大绶面无表情看戏,还贴心地给众人搭台子:“是何原由,何通政不妨说清楚些。”
何永庆擦了擦脑门的汗。
他挺着便便大腹,又取出一份奏疏,支支吾吾道:“据驸马都尉邬景和陈情的奏疏说。”
“各大王府,涉案广众,暗害钦差、盗掘矿藏、私铸钱币、交通苗夷、巫蛊圣,林林总总等十余桩罪状。”
“其中岷府更是啸聚千匪盗,收买苗兵,意图举事!”
“他与朱希忠为了弹压湖广局势,不得已只能便宜行事,就地审结行刑……”
何永庆话正说到一半,就被刑部尚书王之诰打断。
只听王之诰冷冷呵斥道:“胡闹!”
“当初楚子弑王谋逆,数千兵丁固守王城,他邬景和处置之后,怎么没有就地审结行刑?”
“彼时他还知道将人送入三法司结案,由世庙朱批,九月诏告太庙后,才在西市凌迟。”
“如今同样是谋逆,他邬景和就敢跟朱希忠独断专行了,原地杀戮!”
“是不是世庙说的话,在他邬景和、朱希忠那里好用,未亲政的陛下,他们就不放在眼里了!?”
何永庆堂堂正三品大员,说话被打断就算了,还被王之诰训儿子一样训,实在难堪。
心中更是委屈难言。
他就一传递奏疏的,对着他作色干什么?
你们要撕这个咬那个,指名道姓弹劾便是,何必在这里隔山打牛。
大理寺卿陈一松也附和道:“毕竟是宗室,哪怕铁证如山,又岂能私自处置?”
“天下的局势都在陛下肩扛着,镇压局势这几个字,还轮不到朱希忠跟邬景和来说。”
“无论如何,今日大理寺也要弹劾朱希忠!”
三法司跟礼部不满,实在太正常不过。
连诛杀亲王这种大事,都越过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