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半条小道,供行人马车交替通过。
顾宪成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这一行人,接过李坤手中的缰绳,低声道:“走罢,绕过去。”
李坤仍在好奇张望。
尤其看了一眼前方那一群锦衣卫、内使。
闻言不由问道:“这是什么来头?”
顾宪成冷笑一声:“来头?自然是湖广办的冤假错案。”
李坤一怔。
疑惑道:“冤假错案?”
顾宪成抬手指了指囚车中的两人,开口解释道:“这二人,当是楚藩的东安王、武冈王。”
“前者说是谋害钦差,蓄兵造反。”
“而后者罪名就多了。”
“至于为何是冤假错案,还不是江陵凌迫宗室……”
说一半,他回头看到神态懵懂的李坤,还是住了嘴。
那句罪名就多了,有影射钦差罗织罪名的意思。
但无论这事,还是后面那句话,都不是这位没经历过官场的同行所能懂的。
所以顾宪成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李坤似乎有些懂了。
宽慰道:“叔时不必愤懑,我听闻陛下今年纳了李阁老的孙女入宫,许是这二年就要经历人事了。”
“届时江陵公总要还政陛下的。”
顾宪成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应付了过去。
李坤转过头,继续赶车。
懵懂的神色却是立马收敛,目光幽深,似乎在思忖什么。
两人各有心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
天子脚下的官道,路总是最平坦的。
再加插着“礼部会试”的黄旗马车,能免去一部分吃拿卡要这也是部分地方以公车称呼举子的缘故,跟后世“吃国库粮”一个效果。
所以,李、顾二人一路畅通无阻,很是顺遂地在午时前,赶到了顺天府通州。
李坤听闻,顾宪成所谓的友人,早就包圆了一处庄园宴请。
这可是天子脚下,也不知花费几何。
不愧是南直隶到北直隶都有人脉的天之骄子,实令李坤折舌。
李坤将顾宪成送到了庄园外,便要去驿站持火牌归还马车没谁敢为了马车几两银子影响自己仕途。
但顾宪成却是哈哈一笑:“此事自有下人去做,叔简帮了我这一路,我岂能吝惜一顿午食?”
“叔简这般大才,当给叔简介绍些好友,你等俊秀、彦杰,正好相得益彰!”
说罢,他便抓着李坤的手,不让离去。
而后又探头招徕门口等候的仆从:“还不速速去叫你家主人出来迎我,且说我带有美人联席,合当多加一位!”
不得不说,顾宪成这般姿容仪态,又是一副诚意结交的模样,极富杀伤力。
李坤挣脱不得,三两下就被其相挽下车。
二人还未走出几步。
这时,庄园大门处又传来一道清亮之声:“今晨便有相师谓我命带桃花煞,果不其然!”
李坤便见到一袭锦袍男子,约莫二十一二岁,面带笑容,洒然从容,快步前。
“我说叔时为何来得这般慢,原来是有了新欢,路缠绵!可怜为弟我,已是前胸贴后背矣!”
来人跟顾宪成调笑一句。
又转头看向李坤,正色行礼道:“在下临潼李三才,字道甫,这位君子请了。”
他看着李坤,又一指顾宪成:“我少年寡识,间尝嬉戏,惟叔时正色相戒,勉余向学,事事提撕,时时警觉,名为益友,实则严师。”
“这位君子既是叔时友人,便亦是我的友人。”
说罢,便一手抓着顾宪成,一手抓着李坤,将二人往庄园里接引。
这态度分寸拿捏得极为到位。
加又是一副俊逸绝伦的脸庞。
谁见了也不由顿生好感。
李坤面一副懵然的神情,自我介绍着。
心中却是在感慨,这二人,结社之心好生明显,只希望是正经路子。
也罢,待会吃完就走。
这时候顾宪成等李坤介绍完,终于有插话的余地。
他看向李三才,样作不悦道:“怎生就你一人出来相迎,其他人呢?是否我今年中举名次太末,根基浅薄,不屑出来迎我?”
说起来,他今年考举人,也是差点火候,不一定能中的。
但谁让去年南直隶闹了一通,传什么中枢要打压南直隶学子。
不少学院里学问在他前列的学子受了影响,心绪不宁,反而落了榜。
好悬给顾宪成考中了举。
只不过名次较末就是了。
李三才面对顾宪成的逗弄,没有向方才一般言笑晏晏地回应,反而在闻言后,神色有所收敛,略显颜色。
他看了李坤一眼,有些犹豫。
但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今日翰林院那边出了些事端,说是腾不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