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潮如此,越是年轻,越不吃这一套。
不仅眼中没什么君父,甚至有时还会起逆反作用泰州学派对于解构皇帝权力的来源,非常感兴趣。
朱翊钧如今为什么能得到大多朝臣的认可?
因为他是君父吗?如果是的话,那前身就不会被压制十年,却没能被忠诚孝子拥护亲政了。
是故,不是朱翊钧要放弃移孝作忠。
而是已经被时代放弃的东西,没必要贴在脸了。
反而只会耽搁新生事物的出现。
现实与理论的差距过大,会愈发消磨皇朝的正统性。
既然如此,那就得不破不立。
无论是如今的新报中,太祖皇帝奋自布衣,戡定祸乱,用夏变夷的传奇故事。
还是经筵中朱翊钧竭力表现的经学造诣。
亦或者现下逐渐充盈的国库,日益澄清的吏治。
都是在给淘换老旧经义铺路,免得到时候动荡过大。
自己跟李贽做了这么久的铺垫,王世贞的文会日期业已定好。
辩经的大事将出,自然要先在内部统一思想。
朱翊钧今日将房间里这头隐身的大象,摆经筵,就是在征询首辅的态度,试探经筵官的想法。
文华殿内寂然无声。
张居正迟疑了好半晌,才语气干涩道:“陛下,容臣缓思,下次经筵再与陛下开解。”
小皇帝太激进了,首辅先生一时半会也举棋不定毕竟不是李贽那种狂生。
朱翊钧也不急。
他看向张居正,温声道:“辛苦先生,那今日经筵便先到这里罢。”
张居正一时无言,连忙躬身行礼。
下方的经筵官们也跟着行礼。
朱翊钧回礼以对。
一番礼数后,总算是结束了今日经筵。
陶大临如蒙大赦,一拜起身后,当先就出了文华殿。
马自强、河洛文等人,已经紧随其后。
经筵官陆陆续续告退,殿内便只剩下只剩下张居正、申时行二人。
见殿内再无他人,却还有殿外的棘手事。
这也是有人留下的原因。
申时行当即主动躬身请罪:“陛下,臣有罪……”
朱翊钧直接抬手打断了申时行。
他没给申时行开口的机会,而是看向张居正:“先生也先回内阁吧。”
张居正与申时行留在殿内,自然是为殿外伏阙的事情。
面对皇帝的悠容,张居正却跟着一同请罪:“陛下,此事是臣的疏忽。”
朱翊钧再度打断了张居正:“先生,国事繁忙,不要为这种事消磨了心神。”
“微风细雨罢了。”
他顿了顿,认真道:“先生为国事鞠躬尽瘁,这点小事,让朕处置就好。”
张居正神色略有动容。
不知想到了什么。
张居正捏了捏袖中的一枚药囊,沉默片刻。
最后化为一拜:“臣遵旨。”
朱翊钧点了点头,让蒋克谦送张居正回内阁。
等到张居正的背影消失不见,朱翊钧这才回头看,看向申时行。
申时行再度下拜。
四下无人,朱翊钧似乎终于不再掩饰情绪。
他站起身,看着申时行。
抬手指着申时行连连数点,嘴“你……朕……”不断,后又化作一声声叹气。
面对皇帝这幅气急的样子,申时行这位一路顺风顺水的天才,难得有了心乱如麻的感觉。
额头冷汗涔涔,甚至后背的中衣,都被汗水沾湿些许。
皇帝一次次欲言又止,宛如铁锤,拷打着申时行的内心,怦然直跳。
似乎过了许久一般。
申时行终于听到皇帝一句完整的话。
“你贬谪熊敦朴前,为什么不先来找朕?”
庶吉士宋儒,揭发同科熊敦朴,指斥乘舆,非毁后宫,妄议大政,这种事,申时行竟然不告诉自己,独断专行给人贬谪了!
朱翊钧要是早知道这事,申时行跟张居正也不会被下套了!
历史张居正就吃了这亏,朱翊钧若是见到人名,必然能想到这事!
熊敦朴性子不好,听说是比较直爽暴躁。
四川人嘛,口癖很容易得罪同僚。
因此,跟宋儒早就结了仇。
去年,诸位庶吉士外出遇雨,避雨朝房,守吏拒绝不接纳。
一众庶吉士遂殴打守吏,夺门而入。
事后,守吏后禀报杨博,杨博听闻后十分气愤,去翰林院质问。
结果,宋儒当场就给屎盆子扣在熊敦朴身,一众庶吉士害怕担责,便在赵用贤、吴中行的怂恿下附和指认熊敦朴。
熊敦朴吃了亏,二人关系自然是变本加厉。
老实人的生气,就是打人辱骂。
宋儒就不一样了。
他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