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将军,见笑了!”
将军府正堂之上,年迈的老者身着一身丝绸华服,随意的箕坐在卧榻上迎客。
古来坐姿有讲究,汉时多以正坐,也就是跪坐的形式为主。
箕坐虽然最为舒适,但在此时却是一件非常失礼的行为,倒不是坐姿本身的问题,而是此时的衣物着装,讲究开裆方便,你把两条腿伸直放平,衣袍只需要轻轻掀起一角……
那画面,少儿不宜。
说起来有件趣事,以前某部历史正剧开播,号称严格考究秦末三国时期的盔甲与着装。
然后就有一些考究党,忍不住出言嘲讽,说服饰有多少地方不符合真实的历史。
气得导演拿出开裆裤笑称,真要完全还原,难不成让演员穿着这玩意拍骑马打仗?
……那不是变马震了?
言归正传。
孟焕看着卧榻之上苍老的身影,倒也不觉得有多么冒昧。
毕竟,这年头就连帝王也不敢说自己能高寿,面前这位老人,已经算得上和自己阿耶一个时代,腿脚都已不利索,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李羡!”
“啊,好遥远的名字啊,那是长房家老三,当年听说追随蒙恬将军,去守卫长城,我们都当他已经死了,却不成想,他居然是去了塞外。”
“好孩子,我们会把他移到宗庙,送还之事,你有心了!”
孟焕拱手,稍作言语之后,便准备带着唐柿几人离开。
“且慢!!”
临行之际,老者伸手拦住几人,苍老破败的身体在众奴仆的搀扶之下,缓缓走到孟焕身边,布满皱褶的干枯老手,抚摸在孟焕左臂那一道割破铠甲的裂痕上,浑浊的双目充满了追忆。
“啊,上好的玄甲给你糟蹋成这样。”
“真是让人怀念啊,当年我阿耶参与灭楚之战时,也是穿着与你无二的玄甲出征,只是我阿耶不似叔爷那般智慧,也不似蒙恬将军那般勇武,最终送回来的也是这样一套破烂的玄甲。”
“孩子,汝思秦乎?”
一句话让孟焕忍不住寒毛直竖。
李老爷子这是要作甚?一把年纪了还想着天地会的复秦大业不成?
大秦早亡了,再说这话和造反何异?
也顾不上尊老爱幼,孟焕急忙甩手,后撤数步,警惕的望着眼前的老人。
“哈哈哈,这娃娃可真有意思,整日穿着玄甲招摇过市,我还以为你不怕呢。”
“娃娃,若是你想让长安的那位见识到你的功绩,大可不必穿着这一身破铜烂铁,有些时候,你心是好的,可架不住世间总有善妒之人曲解你的意思。”
“这里是大汉的疆域,你们的名声已经广传千里,不会有不开眼的人,敢去寻你们的晦气,这身铠甲,不如入柜,进献陛下以示忠心。”
老者面带笑意,一双浑浊的双目认人都有些困难,可在看清孟焕那些小心思上,倒是一针见血,入木三分。
“孟某受教!”孟焕好听人言,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
如果自己是大汉良家子,立有如此功勋,怕不是能一步登天。
老者之言虽是点明铠甲进献之意,其实也是在告诉他,他的身份敏感,如不自救,恐被有心人利用,成为朝堂之上那些腌臜龌龊之人手下的棋子。
这年头可不太平,前大将军,魏其侯窦婴的坟头草都还没长高,田蚡也不明不白的病死榻上。
前一个因为甲胄之事,死的凄凉的,可是景帝时期的太尉,七国之乱平定者,周亚夫!
总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凡是在刘彻面前嚣张跋扈,秀过智商的,除了卫霍,还真没几個善终。
“孩子,汝可思秦乎?”
“嘶~~”
老大爷您可别再说了,一句话说完,让孟焕有点分不清这李大爷是痴呆,还是故意要拉他下脏水坑。
“不思,不思,秦亡我未生,我生为汉时,孟焕是汉子,绝非秦子。”
“哈哈哈!”
见着少年一脸晦气,老者也不恼怒,反而开怀大笑:“你不是在西域时就时常和部下常说,要为秦人正名吗?怎么不思?如何不思?”
孟焕收起脸上的惊惧神情,面色变幻,眼神带着杀气的看着眼前老者。
“长者,我与陇西李氏无仇有恩,长者何故诬告于我?要陷我于不义?”
“你啊,还是太年轻,好在你去长安之前先遇到的人是老夫,而不是主父偃、张汤这些豺狼。”
老者拿着手中的拐杖,轻轻敲打着身前的案几。
不多时,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手捧着托盘推门而入。
只见托盘之上,所盛放的,正是一套完好无损的玄色札甲,与玄甲骑所穿并无二样。
“私藏甲胄者,判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