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时的人很奇怪，割肉相啖的故事虽然是讥讽因虚荣心，而忘记真正的价值。

可是从侧面来说，这又何尝不是社会风气的一种体现，民风彪悍。

三闾大夫的气节还在被歌颂，大部分士人虽然偶尔会有一点小瑕疵。

一旦涉及到名望和行大道正义之事时，又甘愿慷慨赴死。

毛翀便是这样的人，平日里仗着天子近侍的身份，在长安城内无人能管。

可当他走向出使之路的时候，又变成了一副为国为民赴死的气节。

孟焕犹记得，毛翀出使前还曾与他说：“若我死，则请将军出兵，以我性命，尔灭其国，聚正义之师为我大汉占其土地，可为后世开拓之基。”

真是个能惹事的主。

只不过毛翀对于他来说还算可控，而先前结识的那位武威郡守，则不是那么一个好控制的人。

不怕疯子脾气大，就怕疯子有文化。

前者逻辑简单，很容易就能猜到他要做什么，后者能力更强，同样的祸事也会比常人更加麻烦。

继续走在前行的道路上，武威郡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個短暂的故事。

树大招风，从玄甲寨走到现在，如今的他已经自认不再是一片随波逐流的孤舟。

而是一艘可以提供给无数人停留依靠的艨艟大船。

漫长的路程终将走到尽头。

这时，先前一直在他身边问过不少问题的亲卫上前，似乎有些犹豫。

“大将军，您真的是如那老匹夫所说的一样，是在自污其名吗？”

孟焕有些诧异的回头望去：“为何要这么问？”

看着亲卫挣扎的神情，孟焕也是有些了然：“可是觉得我不该如此？英雄就应该是光明伟岸，而我这样的行为让你觉得不该如此？”

亲卫点了点头，神情很是坚定。

看来自己手下的这批将士还是很尊重他的，近乎崇拜。

“我大汉初立之时，酂侯贱贳贷以自污的故事你可曾听闻？”

“酂侯萧何，其功为首，尚且有自污其秽的举动，我这算什么？只不过是想露出一些无足轻重的东西，故意让主父偃那种人去攀咬，免得打扰到后续北伐西征的计划。”

“可是……”

亲卫年纪不是很大，似乎有些陷入迷茫中。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

年轻人就是这样，眼睛里揉不得沙子，黑是黑，白是白，恩怨分明，是非清晰。

虽然孟焕也还是少年人模样。

可周身这些同龄人，甚至年长于他的人，也没有人会真的把他当一个孩子去对待。

“文帝初登二年，晦日与望日连续出现两次日食，为平复苍天，解万民之忧，遂下罪己之诏。”

“天子尚自认有不足之处，我等臣子远天子行远，又何敢自称无缺？”

微微一笑，孟焕也不再理会亲卫的纠结，打马向前。

只不过走到一半，他看了看周围那些被锻炼得如同铁人一般坚毅的其他汉骑，又重新看了看这个敢于向他提出疑问的年轻人，不禁开口问道。

“我记得你叫袁昭？”

“回大将军，在下袁昭，汝南袁氏庶子！”

汝南袁氏？好耳熟的家族，但愿你这个庶子，能不比未来那位庶子表现差吧。

刚刚跨过武威郡，进入张掖郡的地界，只见前方尘土飞扬，大地轰隆作响。

隔着老远，孟焕众人就看见策马奔腾，恨不得扬起小皮鞭，抽烂马屁股的唐柿一马当先，朝着孟焕的队伍冲来。

“大兄！！大兄！！”

马儿慢慢减速，唐柿已经迫不及待的翻身下马，借着些许前冲的力道，三步做两步冲到孟焕身前，一把拉住缰绳，既兴奋又抱怨地说道。

“大兄怎去得如此之久？我和德邦还以为你被朝堂上的那些人扣押在长安，不让你回来了呢。”

少年郎身体长势就是快，这才多久，貌似也才半年多一点，这小子就长了半个头的身高。

身体上的肌肉也壮实了不少，想来这半年时间也没有疏于训练，还算刻苦。

“唉！一言难尽啊，我也想回来，这不是冬季不便出行，随行的还顺带押送了一批粮秣钱饷，所以有些耽脚程吗？”

“行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相比起富丽堂皇的长安城，我倒更喜欢简单一点的张掖，在这里我不需要和人斗智斗勇，也不用费心费力的去讨好着谁，只需要考虑下一场打谁，怎么打就行。”

世人都说天子身边的侍郎是最好的职位，能随时上达天听，做不到天子近臣。

成为长安城内的朝堂之臣也行，所行所言也是天下民生，这样才符合他们匡扶社稷，治理天下的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