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此言差矣!”
最近北方很热闹,闹出的动静太大,完全压住了长安城内的动向。
世人皆知漠南、漠北大胜匈奴,匈奴王朝就此覆灭。
却不闻他主父偃削藩成功。
江淮一带,原本只有淮南、江都、吴国三位大诸侯。
在夺取定陵,铜铁盐收归官营以后,主父偃趁胜追击。
一次削弱三国势力,每国出三子,推恩至九大诸侯国。
其中功绩若是放到往年,少不得要被拿出来让朝中大臣们攻讦一番。
别人越是难受,主父偃便越是开心。
能留下功绩更进一步,去争一争御史大夫或者上造公卿之职,那也是极好的一件事情。
只是北方的功劳太大,使得他的功绩有些黯然失色,不那么突出。
渐渐的,主父偃也是感觉自己小觑了孟焕、卫青的影响力。
人家青云直上,如日中天,现在的势力对比,彼为龙象,己为犬狼。
犬狼虽爪尖牙利,却抵不住龙象一脚。
深知再继续和他们斗下去,自己很有可能提前杀青,主父偃也是趁着丞相出列,急忙上前反驳。
“您说朝鲜国不来朝贺是因为消息闭塞,这是他们的问题。
乌孙与我大汉尚且隔着龟兹、若羌、且末等国,尚且知道畏惧天恩,克服重重困难前来朝贡。”
“那朝鲜王这么多年也不来朝贡一次,岂不是看不起我大汉,故意而为之?”
主父偃一句话,瞬间引起主战派拍手叫好。
“正是如此,朝鲜可是我大汉邻国,他们自己不思进取,不知礼仪,合该给他们上一堂课,叫他们知晓什么是上下尊卑之道。”
对付棒子,就得重拳出击。
否则他们还窝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觉得自己才是世界的中心。
如果孟焕在此,恐怕也要忍不住给主父偃点上一个大大的赞。
群情激愤,此刻为大汉好战之心最强的时刻。
可薛泽却是逆流而上,从记录朝议言行的太史令手上借来竹简与细笔,现场测算了起来。
“想要攻打朝鲜国,就需要朝着辽东派兵。”
“如今征西、征北两支军团尚在外,所用军需靡费,恐怕要等到来年开春以后,他们返回长安之后才会减轻负担。”
“辽东本土郡兵空虚,守护郡县安全仍有些捉襟见肘,只能从旁佯攻,不可以主力之姿攻之。”
“敢问诸公,主攻兵源从何而出?派遣大军调往辽东用兵的军需物资又从何而出?”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一年工资就那么多,现在秋收刚过,全国各郡县的赋税都在路上,正在运往长安。
从测算到入库,再到调拨,都是要花费时间的。
前段时间又是泰山封禅,又是与民同乐,才说完减免赋税,大赦天下。
总不能拿即将到来的冬种与春耕储备填补出征的空档吧。
薛泽一连两问,直接让刘彻沉默,让群臣暗自垂泪,哀民生之多艰。
刘彻深深的看了几眼薛泽,心中顿起不满。
在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怀念起高祖时期的酂侯萧何,羡慕文景之时的丞相张苍和申屠嘉。
特别是计相张苍,别管人家私德如何,只要能搞到钱,爱饮人乳算什么?妻妾一百多人算什么?再翻一番,皇帝都愿意视而不见。
每当国家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张苍无所不用其极,总是能给司农找到生财之道,保证中央正常运转,财政不会因为缺钱而陷入停滞之中。
越是与先贤对比,刘彻看向薛泽的眼神便越是充满了不善。
前者是皇帝有令,想方设法也要满足亏空。
后者就只会哇哇乱叫,这个不行,那個不可。
以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想讨伐一个蕞尔小国也要和他算一笔账,简直是越看越生气。
“散朝!既然丞相不愿,此事暂且作罢!”
“下次再议之时,尔等再拟章程,我泱泱大汉,打匈奴都如土鸡瓦狗,难不成还能被一个小小朝鲜羞辱之后还无动于衷?”
“李蔡,你兄长之事若想活下去,最好在到达长安之前提前想好说辞,否则……”
话未说完,刘彻言止于此,拂袖而去。
这胸中怒气都不需要察言观色,只要不是缺心眼,几乎都能感受到皇帝强烈的不满。
刹那间,群臣的眼光都看向了薛泽。
还有跪在地上,俯首不敢抬头的李蔡。
薛泽面露苦涩,默默收起自己的芴板,合上竹简,径直朝外走去。
群臣跟随而出,只是心思涌动,三三两两成群,下了朝议后各自去往了其主部的属官府邸。
一连数日,刘彻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