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汇一,纵使恒河河道的宽度再怎么充裕,也遭不住人为的决堤。
奔腾不息的大洪水自上游而来,至瓶口处漫上岸边,随后在巨大的推力作用下,宛如群龙走水,惊涛拍浪的撞击在卡瑙季城之上。
轰隆一声巨响。
在那达王与伽犀那王的注视下,他们引以为傲的城门就像是夜晚寡妇家的篱笆墙。
没有什么能与天灾抗衡。
城门被推开,夯土垒造的城墙已有不少地方被冲垮、冲塌。
喊叫声、哀嚎声、祈祷声、怒骂声。
不绝于耳。
在死亡面前,有人虔诚期待着佛陀的拯救,殊不知这一场大洪水,就是不少人信奉的大明王所放。
也有人愤怒的谩骂着信仰,责备佛陀为何不拯救这人间炼狱。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怎么敢!!枉下杀孽,必下十八层地狱!”
两位王者在绝境中表现各有不一。
年老者反而惊惶失措,怕在洪水中殒命。
而年少者则是望着洪水冲垮的房屋,淹没的农田,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愤怒。
孟焕伫立在卡扎山上,这一片的高山上,汉军已经全副武装,等待浪涛平缓以后,跟随上游的楼船与冲锋舟顺流而下。
看着自家主将心情似乎很是沉重。
袁昭忍不住发声对着孟焕安慰道。
“都护,此为战也,为战者当先虑胜,次虑五军,最后才是敌方的子民。”
孟焕忍不住笑了笑:“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个而自责?那你就太小看我孟某人了。”
“世人皆道我孟焕诡计多端,行事多有诡谲。”
“那是不了解我的人才会如此评价,若我是迂腐的良善之辈,孟某人早死在了龟兹的宫廷之上。”
“我所虑也,无非是卡瑙季城邦的子民。”
“多好的香水之城啊,如果能完好如初的入主其国,这些香水卖回长安,那可是数以亿计的军费。”
袁昭愕然,随即莞尔一笑。
“孟都护身为董师弟子,昭原以为能跟着都护学到仁义之道,却不成想都护是披着儒家的皮,内里却如法家一般,行得的霸王之道!”
“嗯?你不喜欢?”
“哈哈哈,非也,与将军一同作战,方知世界之宽广,若是拘泥于一地蝇利之得失,昭反而认为都护穷其一生,难通极西之地。”
“非常事,当行非常手段,此为都护之优也!”
孟焕轻笑了几声。
“你小子最近马屁功夫见长,倒是没有了以前那股子迂腐酸臭的死板劲儿。”
两人一阵打趣,其余随军的将士们也在二人互相的调侃中放松了不少。
“吱呀~吱呀~~”
水流逐渐平缓,不似先前那般汹涌澎湃。
远处的楼船顺流而下,从原先的小黑点,越来越大。
“所有人,上船进攻!”
山上的军队轻装简行,顺着楼船抛锚后木梯缓缓登船作战。
其实若非必要,孟焕是不愿意带着自己的军队水上作战。
无他,骑兵征募的兵源主要在北方,军队占比最多的仆从军也多是匈奴旧部。
这群马背上讨生活的汉子上了船,就像是喝了半斤烧刀子一样,晃晃悠悠下差点吐得苦胆汁都往外冒,哪里还有多少战力。
好在船队一路前行,稳稳当当停在了只露出半截城墙的卡瑙季城前。
而城墙上面空空荡荡,不知道是在洪水的冲击下被震了下去,还是肝胆俱裂,吓得临阵脱逃。
单凭船只靠近,也不见天空中有一支箭矢飞来。
听着城中痛苦的哀嚎,孟焕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高声下令。
“十人一组,上小舟,入城作战!”
“重甲上城墙,夺取四门!”
一叶叶扁舟顺着洞开的城门入城。
大街小巷尽泡水中,城中有大量湘水混合着漂浮的污秽物,散发出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臭味。
大量的身毒联军士兵漂浮在水面上,与城中平民混在一起。
“校尉,怎么办?这些人都泡在水中,要不要将他们先拖放到房顶上,好歹给他们留个片瓦之地?”
有士卒不忍心看着这些人就此沉入水底,朝着自己上官请示道。
校尉没有说话,挽弓瞄准前方小舟上的友军。
一箭飞矢,箭头直入小舟上正在与什长抢夺兵刃的身毒士卒头上。
“哼,妇人之仁,大水都放了,淹死者不知凡几。”
“这些人恨我们骨,都护心善未下屠城令,你们这些夯货发什么善心?”
“传我军令,凡我别部者,但有靠近舟船者,当勠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