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庄青翟来说,救不救张骞不是重点。
站在他丞相的政治角度出发,救是要大于不救的。
但是朝堂之上从来都是一个讲利益,分阵营的地方。
当兵的杀人,用的是刀剑利刃,而当官的杀人,用的手段和权谋。
就算是庄青翟平日里削爵的手段十分的暴力粗糙,但是他好歹是个丞相,自然有他可以利用的权力去达成某些目的。
冷冷扫视了一眼那些跳将出来破坏他定计的勋贵子们,庄青翟没再和孟焕搭话,极力扼制自己愤怒的情绪。
“陛下,陈左庶长所言有理,臣附议!”
那些吵闹请命的勋贵子顿时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却听庄青翟顿了一下后,又继续将他们的心悬回了空中。
“救是肯定要救,但是是要救活着的博望侯,还是为博望侯报仇,臣恳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丞相此话是何意?”
“护国公不是说过,南路使团毛翀死于贵霜人之手吗?强如征西军征伐小小的贵霜部都保不下新余侯,如今这帮孩子说是要凭一己之力去罗马救博望侯,这哪里是在救人,分明是要害博望侯性命啊!”
毛翀之死,是孟焕回来以后向汉武帝刘彻报备的。
当时还引起过一阵喧嚣,刘彻特意追封毛翀为新余侯,加上孟焕已经为毛翀报了仇,此事才算了结。
却不成想此时被庄青翟旧事重提,又一次牵动了刘彻心中的怒火。
是的,在刘彻看来,毛翀是他的人,是跟着从潜邸之臣一直跟到掌权主政,为了区区一個贵霜部的犍陀罗,毛翀死得太不值得。
但是也正是因为他的死,才给了征西军入主犍陀罗,进入身毒全境的理由和借口。
否则虚与委蛇之下,牵动大月氏与贵霜部之事介入,还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
庄青翟硬着头皮提起旧事,此时也顾不得许多,继续接着话茬说道:“陛下可还记得孟国公献上世界舆图,介绍天下强国时所说的吗?”
“罗马是强国,是能与匈奴人相提并论的存在,在极西之地犹如东之极的大汉,是西方最强大的国家。”
“臣要说的,征西军已经足够强大了,可他们想要营救新余侯都是功败垂成,如果不用智谋,只靠武力压迫,恐怕罗马人不遭受战败,是不会明白大汉的强大,博望侯不仅不会得救,恐有生命危险。”
说完,庄青翟还抹了一把眼泪,自顾自的夸耀着博望侯的忠义无双,使命必达。
就好像他不是不支持救人,只是担心博望侯会遇到危险一样。
刘彻听的也是心中窝火。
张骞与毛翀都是一样的潜邸之臣,十二岁就学,十四岁入仕,作为侍郎常伴在那时刚刚被立储的刘彻身边。
相比起性子跳脱,总是挨闯祸的毛翀,张骞敦厚老实,每每在窦太后摄政干预他的政策时,都是张骞润物细无声的在想办法让他开心。
“那你说该怎么办?朕已经失去了毛翀,绝不可能再失去一个张骞!”
“朕要的是办法,不是你在一堆问题里面再给朕多提一些问题!”
看见刘彻发怒,庄青翟立马上前跪伏在地:“臣知晓一人,乃战国时纵横一派学子,纵横捭阖之术也曾得陛下您的夸耀,若是让此人前去罗马交涉,应当能解博望侯之危机。”
纵横家?交涉?
孟焕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心中几乎是已经猜到了是谁。
刘彻也同样皱起了眉头:“丞相举荐者,莫非是狄山?”
狄山此人,在漠北王廷覆灭以前,一直都是坚定的主和派。
纵横家向来如此,如果什么事情都靠军队解决,那国与国之间要使臣做什么?
那他一生所学的纵横之术又该怎么办?岂不是无用武之地?
在孟焕不出,卫青养马的时候,狄山就多次向刘彻提议过,选公主出嫁匈奴和亲。
打完漠南之战,看见匈奴并非不可战胜的时候,刚好乌孙国有异动,又是他跳将出来继续劝谏,提议选公主出嫁乌孙和亲。
所以不光是刘彻不喜欢他,在边境戍边过的将军们也很不喜欢他。
乍一听到狄山的名字,刘彻本能的开口想骂人。
但是一想到这厮的那张嘴的确是能说会道,和亲乌孙的那次,要不是孟焕立下军令状说是能摆明乌孙,他都差点给当时的刘陵加封一个公主,送去乌孙结亲。
“狄山……确定能行?”
“能行,一定行,陛下!”
见到刘彻疑惑,庄青翟心里安定了一大半,立刻补充道:“不过如果只让狄大夫单枪匹马的出使,狄大夫表现的越优秀,恐怕很有可能和博望侯一样有去无回。”
“如果可以的话,臣还希望孟国公能帮狄大夫一个小小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