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府值堂,值堂中摆着五张桌案,上方正中一张,下方左右各是两张
此时已是张灯时分,上首的主座空无一人,下方两侧则是各自坐了两道人影,正在灯下伏案书写,人影身旁的桌案上则是摆着几叠厚厚的奏疏
今日正是瞿式耜与陈子壮留守值堂,哪怕是寻常时候,值房中最晚离去的也是这两人
新朝刚立,事务清简,其余几位阁老按时点卯,每日基本就是到值堂坐上一会,若是无事商议便会离去
也只有这两人不知为何竟有如此多的公务,经常处理至深夜才会下值
陈子壮虽在隆武朝时也被诏为大学士,但却从未前往隆武中枢任职,因此入朝以后与闽省众臣走的也并不相近
陈子壮这些时日经常值守处理公务,与瞿式耜交集颇多,却是发现此人性情与自己颇为相投,因此二人反而是越走越近,隐约有些引为知己的意思
二人正在灯下处理着奏疏,陈子壮放下手中羊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正准备继续处理公务,但一道人影却是忽然走入值房
“陈阁老,这是户部麦而炫主事递给大人的书信,说是要阁老亲启查阅”,一个身穿绿袍官吏恭声说道
瞿式耜抬头看了眼门口的绿袍官员,而后又低下头去,继续处理公务
“知道了,你下去吧”
陈子壮接过书信,挥退送信的官吏,看着手中信封,眉头却是微微一皱
陈子壮如今是大学士掌刑部尚书事,麦而炫虽是他的学生,但陈子壮却并未将他留在刑部,而是将他安到了户部
按理来说,麦而炫如今是户部主事,就是有公事那也应该是递给户部尚书丁魁楚才是,户部刑部两部事务基本没有交集,根本不应该传书给身为刑部尚书的陈子壮
若是私事,那就更不应该递疏入值房,而是应该投书到陈子壮府上
陈子壮拆信查阅,片刻之后,却是骤然起身,脸上神色振奋
“好,好个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殿下如此英武豪迈,何愁我大明江山不可兴复”,陈子壮朗声开口
瞿式耜抬头看了眼身前神色振奋的陈子壮,不知是何事,竟让眼前这位素来稳重的阁老如此振奋
“稼轩,你也来看,这是殿下今日诏对诸将时所述之言,我大明江山后继有人矣”
陈子壮取过手中书信,走到桌案前,将书信递给神色略微有些诧异的的瞿式耜
片刻后瞿式耜放下书信,也是忽然起身,握着手中书信,脸上神色感慨
“殿下壮志宏远,风类太祖,我大明江山于此危难之时,能再得如此雄主,当真是祖宗保佑,我大明江山复兴有望了”
瞿式耜起身看着窗外的夜色,轻声开口,仿佛是能穿过夜色,看到那身居后堂,身着冕服的英武殿下
两人皆是饱学名儒,如何看不出朱朗这一番话,正是出自太祖的北伐讨元檄文,但也正是知晓了这些言语的出处,才让二人越加振奋
这番言语虽然只是殿下在席间所言,但这怎么可能会是随口之言,没见麦而炫打探到今日午后宴中的情形后,便不顾规矩,直接投书给了陈子壮吗
殿下即位后第一次大宴军中诸将,在这样的场合下说出的话语,怎么可能是会是无心之言
实际上这就是殿下即位后,发出的第一份政治宣言
殿下在告诉前朝的诸位大臣,大明以后要的不是求和,不是偏安,而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原,再次恢复汉家社稷
这才是殿下引用太祖讨元檄文的真正用意
大明扫除蒙元,恢复汉官威仪,以有天下,如今东虏又至,夷狄窥伺,中原沦陷,大明自当再度承天应命,统御六合,驱除鞑虏,护卫汉家神器
不要以为这是不必言说的定论事实,实际上如今朝中想着与清廷求和偏安,甚至仿效前朝宋辽檀渊之盟,向清廷纳贡称臣的人大有人在
在他们看来,既然如今明朝已然势弱,那不妨就稍微屈一屈膝盖,向人服個软
那东虏虽是夷狄,但元朝不也是胡虏吗,蒙元俱有中原百年,大家不也是这样过来了吗
纳贡称臣虽然有些耻辱,但宋朝不是也有檀渊之盟吗,他们也不过是因循旧事罢了,他大宋做得,我大明没理由就做不得嘛
如今清廷兵锋正锐,朝廷军队与之对阵,几无胜绩,若是纳贡求和能够让清廷停下兵锋,那又有什么不可以
檀渊之盟后,宋祚可是又延续了百年呢,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保住大明国祚嘛
若是觉得称臣纳贡不好听,那就改个名号,你看这卧薪尝胆不就好听多了吗
但今日殿在园中这一番奏对,却是直接点明了大明日后朝局的方向,堵住了这些人的退路
日后朝堂之中,你可以有各种意见建议方法,但惟有一条,无论你做什么,朝廷要做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