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事先做好准备，谁都注意不到这点微末的推力。”

面对刘俊懿的问题，秦宇给出了解释，

“残渣粉碎机从冷却系统内壁回流，二次燃烧产生的能量，大概只维持了1秒、甚至不到。”

“这股稍纵即逝的推力室压强，50kPa，在8万米的真空或许很骇人。毕竟在真空中，星二乙与太空船又非常接近，哪怕再微不足道的推力也足矣酿成灾难。”

“但我们的所有点火测试，都是在地面进行！”

秦宇跺了跺脚底的瓷砖，“这里的大气压强是100kPa，在这种环境下50kPa产生的推力，仅仅是吹几口气罢了，甚至随便刮来一阵风都比50kPa强。

之前10米、300米、1公里、10公里测试，无论是残渣粉碎机产生的废渣、还是升空高度，都不足以产生推力，或者说还远远达不到踹一脚的程度。”

郝杰说：“刑天发动机随便打个喷嚏，推力室产生的室压都有1万kPa，粉碎机那点残渣产生的推力才千分之五、比大气压还低，因此没人会留意！”

袁兴洲点了点头，“难怪从发动机测试到蚱蜢跳，都没能发现这股微弱的推力，它连一半大气压都不到，甚至连传感器都会将其视作一阵微风……”

刘俊懿问：“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秦宇道：“既然查明了事故原因，是由燃料残渣造成的，自然就容易解决了。陈娇龙，你有什么想法？”

他考校一下自己的徒弟。

陈娇龙琢磨了几秒，答道：

“可以给‘迎风-100’的冷却循环系统，内壁增设一个单向阀，只允许高温燃气流通过。这样在燃烧室停止工作的那段空档期，燃料残渣就无法通过内壁回流了。”

秦宇点了点头，“是个好办法。其他人还有什么好主意吗？”

郝杰举手道：

“我觉得给残渣粉碎机增加一个废料收集罐，让残渣集中到一起排泄出发动机的铌合金大喷管，这不比防止回流简单吗？毕竟堵不如疏啊！”

秦宇赞许的说：“堵不如疏，这条思路也不错，值得夸奖。你们两个人的方法都挺好，但我认为还能更好。”

陈娇龙和郝杰两人坐直了身子，洗耳恭听。

秦宇说：“身为火箭工程师，我们计算的所有数学公式、物理公式、化学公式，归根结底都是在为一件事服务，一道从小学就会的算数问题——加减法。”

郝杰答道：“火箭运载力的加法、自身重量的减法。”

秦宇点头，“即使我们已经尽可能使用铝合金的结构材料，但火箭仍然很重。众所周知，一枚火箭90%以上都是推进剂，加上自身重量，剩余那点运载力小的可怜。”

“因此星二火箭有30吨的推力，最终也只是一些零头能抵达近地轨道。以后，我们去得越远，这种状况越明显，例如月球、火星！”

秦宇倚靠着工作台，对发射控制室的郝杰、陈娇龙、袁兴洲，以及肃州、靖北总部正在聆听的全体工程师、精英骨干们，说：

“想解决燃料残渣问题，有很多种措施。我之所以讲这么多，是希望大家以后能养成一个思维，那就是如何能在不影响加减法的情况下，去解决各种麻烦？”

“要想造出世界上最好的火箭，那么就必须限制火箭的重量！”

秦宇开了个玩笑道：

“如果能给火箭工程师们颁奖，我想最有资格领奖的，就是那些能为火箭减重、优化设计的工程师！”

“很多人总喜欢给火箭增加这样、那样的零件，以确保万无一失，但往往添来添去，火箭就变得很累赘，尾大不掉。”

“例如土星Ⅴ号，300多万个复杂零件组装到一起，却只有85个胡佛水坝的推力，我不希望咱们的火箭变成这样……”

所有工程师们听完，认真的点头。

刘俊懿问道：“老秦，那你说，更好的解决燃料残渣回流的方法是什么？”

“不动硬件动软件呗。”

秦宇说：“只需要把箭载计算机里的飞行程序，其中某行代码改个数字即可，反正我这种IT小白都能懂，对航电部那群程序员来说小菜一碟吧？”

陈娇龙立即领会了他的意图，猛地拍手称赞道：“釜底抽薪啊！”

刘俊懿纳闷，“抽谁？”

陈娇龙解释道：“不是抽谁，燃料残渣回流不是会导致火箭多踹一脚吗，那就延迟船箭分离时间即可。

在刑天发动机关机指令、船箭分离指令这两行程序代码中，增加5秒的延迟时间。这样的话，那一脚就能踹到太空船身上啦！”

袁兴洲也明白过来，点头道：“原先的程序，当箭载计算机发出刑天发动机关机指令，立即会再发出船箭分离指令，现在让它俩慢点脱离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