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畔,孔府别院。
孔公耕设下晚宴,招待来访的一众官员。
这些人来自朝廷六部,如礼部右侍郎田庆、都察院监察御史张佑赫、翰林院修撰王琦等。
此时此刻,众人齐聚一堂,脸色却很沉重,仿佛有千钧重担压在心头。
田庆首先开口,打破沉寂:“陛下查春闱舞弊,连黄学士都被拿进诏狱,以后我们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张佑赫听罢,猛然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说道:“黄学士根本不是舞弊,只是约定门生,这种事早就屡见不鲜,为何突然被扣上舞弊的帽子?我看这件事并非陛下本意,定是有人从中作祟。”
王琦点头表示同意,补充道:“还有取缔各地书院的诏令,更是下的蹊跷,没有书院,怎么培养读书人?虽说要办官学,还要让所有孩童都去读书,但是一下子办这么多官学,不是劳民伤财吗?”
田庆也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而且很多人家需要劳力,一个半大小子都能下地干活了,偏偏要送去读书,纯属浪费劳动力。”
众人七嘴八舌,一片唱衰,似乎大明朝廷已经岌岌可危。
然而,孔公耕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田庆见状,便试探地说道:“事到如今,只有请衍圣公府出面,劝谏陛下,勒令锦衣卫不可肆意扩大案情。”
张佑赫补充道:“还有就是劝说陛下收回成命,书院不能取缔,否则读书人怎么办?”
孔公耕没有急于表态,而是平静地说道:“在下我只是衍圣公府的代理家主,没那么大权力。虽然有心劝谏,但是名不正则言不顺,在下连个身份都没有,实在是有心无力,还望见谅。”
田庆听出这番话的弦外之音,赶忙说道:“前任衍圣公英年早逝,只留下不到两岁的孩童,如何主持大局?以在下来看,衍圣公府还要仰仗先生才是。”
张佑赫随后说道:“要我说啊,先生同为至圣先师之后,这些年来为了读书人东奔西走,这次还亲自来京城,这個爵位应该给先生。”
孔公耕赶忙推托:“在下出身非嫡传,不能担此大任。”
张佑赫劝道:“先生虽非嫡传,但是任重道远。在小公爷成年之前,衍圣公府大小事务全要依靠先生。”
王琦突然说:“听说小公爷体弱多病,万一出现什么意外,衍圣公府更离不开先生。”
话音刚落,王琦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道歉:“抱歉,在下口无遮拦,还请见谅。”
孔公耕心头一震,这番话中的暗示也太明显了吧!
想想也不奇怪,当年太祖皇帝奉小明王为天下共主,登基之前派人去接,结果还不是莫名其妙落水。
这种事,谁说得清呢!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朗,江南士绅是真的愿意支持自己。
既然如此,自己也该有所行动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神色庄重地说道:“承蒙诸位抬爱,孔某受之有愧,我等身为读书人,当明事理,陛下的旨意被人歪曲,我等自当进宫劝谏,然孔某一介白身,无官无爵,这件事还需要大家同心协力,方能有所成。”
田庆立刻响应:“孔先生振臂一呼,我们必当全力支持。”
张佑赫也点头附和:“有孔先生出面,天下读书人才能团结起来,大明才有希望。”
孔公耕微微一笑,说道:“不妨就从劝谏陛下保留书院开始,今晚便理清思路,准备好充分的理由,明日向陛下陈情。”
田庆点点头,但是紧接着又露出担忧的神色,说道:“在下多数一句,虽说我等据理力争,但是要做好最坏打算。”
张佑赫问道:“田侍郎此言何意?”
田庆说道:“如果陛下不听劝谏呢?陛下为奸臣所惑,良言难劝,到那时候,我等是不是应该所准备?”
众人纷纷低下头,这倒是个问题。
当今陛下和先帝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不听劝!
建文皇帝执政之时,如黄子澄、齐泰、方孝孺等名臣辅佐,实行了很多利国利民的举措,然后靖难之后,陛下继位,手底下最信任的臣子换成了杨士奇、杨荣和韩颓之。
杨士奇是跟着陛下从吴王府出来的,跟大家伙本就不是一路。
韩颓之是前朝老臣,本来都退了,硬生生被陛下拉出来,此人老奸巨猾,从不轻易站队,如今又得陛下宠信,更不会冒着风险帮大家伙说话。
提到杨荣就更气人了,此人本是江南士绅中的一员,却反水了!
除了这三人,其他有头有脸的,大部分都晚节不保。
孔公耕看出众人的担忧,便说道:“田侍郎所言不无道理,陛下行事风格诡异,有时候让人捉摸不透,我等自然也不能以常规之心度之,须得有个应对之策。”
田庆问道:“先生可有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