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圣人,昨日宴席,除了四位太子宾客,到场的还有太子左庶子张大安,检校太子左庶子薛元超,再有就是微臣了。”
“席间,太子殿下对几位老臣都很照顾,殷勤备至,只是,或许是酒多语失,太子殿下居然当中吟诵了谢康乐的一首诗!”
“谢灵运的诗?”
“那可都是好诗啊,你说来听听。”
不知为何,圣人的表现是如此的波澜不惊,内心仿佛是丝毫都没有被触动。
这让裴炎不禁怀疑,李治是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可既是如此,那么,天后为什么还要把他专门找过来?
该不会就是让他裴炎亲自复述一遍吧!
裴炎的内心划过一丝不可名状的感觉,不禁怀疑,自己的这一票是不是又干亏了。
但事到如今,裴炎也只得将这华山一条路给走到底了!
粉身碎骨也不怕!
“圣人,太子殿下吟诵的是临川被收!”
四个字,一记惊雷!
临~川~被~收!
裴炎实在是不敢把那两句诗说出来,主要是吧,他不怕李贤会倒霉,他只是担心自己会倒霉。
毕竟,那两句诗实在是太敏感了,敏感到,裴炎怀疑,只要它们从自己的嘴里吐出来,那么,他也会被连累。
说不定会被一起处置了呢!
太子竟然敢当众朗诵反诗,你这个起居舍人天天在东宫呆着,难道就不知道规劝?
难道,之前就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你是不是有罪?
再说了,谢灵运的这首诗,那可不是一般的有名,他那莫名其妙的谋反事件,也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了。
李治这样的才学,一肚子的墨水,只说诗名也完全可以做到一语点破。
因为,这首诗,本来就只有那两句嘛!
“果然啊,朕就知道!”
“朕就知道!”
“朕问你,太子如此忤逆,在场的老臣们是作何反应?”
“他们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给朕如实招来!”
绷不住!
到底还是绷不住!
虽然李治一直在刻意保持淡定,可是,天知道他苦撑的有多累,有多难。
虽然他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妙计,也狠下了心处理李贤,但是,当他听到这样的忤逆之语从裴炎的嘴里一字一句说出来的那一刻,大皇帝李治还是绷不住了!
人嘛,终究都还是需要一点点虚幻的想象才能够存活下去的,大皇帝李治虽然富有四方,但也同样需要这样的感觉。
昨天,在那黑漆漆的崇教殿外,李治之所以选择掉头离开,没有真正的推开那一扇门。
其中也有一种侥幸。
万一……
那不是李贤的声音呢?
万一……
那是某些黑心的大臣给他挖的坑呢?
李治还是有这样的幻想的,虽然心中已经知道,那不过是李贤的真情吐露,毕竟,酒后吐真言嘛。
况且,那几位妖魔鬼怪一样的太子宾客,又有哪一個心里不是存着这样的心思呢?
他们难道,只是想要推倒武媚娘而已吗?
不!
不!
李治看得很清楚,这些人的目标,从来都不只是武媚娘一个,之所以现在是这样的表现,那只是因为武媚娘一直在前面挡着,才能够让天皇李治目标不那么明显。
所有的利箭也不会向他这边射过来而已!
人性都是贪婪的。
李治在很小的时候就看透了这一点,皇帝贪恋皇权,太子也会贪图即将到手的权力,而对于那些大臣们呢,看似兢兢业业,看似处处都要受到皇帝的制约,而实际上呢?
他们就没有野心吗?
他们就不会贪婪吗?
李治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同样会成为大臣们起事的借口。
如果没有武媚娘在前面挡着,在年轻英武的太子面前,虚弱衰老的李治显得是多么的无能。
多么的不堪一击。
当这些大臣成功的把武媚娘搬走,可以想见的,他们收拾收拾就会立刻向李治出手。
圣人你的身体都这么不好了,年事已高,该是退下来,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太子贤明,我们这一群大臣一定会尽心尽力的辅佐他,圣人就放心吧!
不堪朝务之重的皇帝李治,根本无法和年轻的李贤相比,忍受了二圣临朝多年的大臣们,绝对不会给李治机会。
就算李治还能勉强撑着,大臣们也会尽力推举李贤,到那时候,李治又将如何应对?
作为身子骨并不硬朗的皇帝,李治对武媚娘的一力扶持,对她做的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