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雕翱翔,落在柏树上,嗅着四周浓烈的血腥。
节度副使张樊、铁斧都头李瓒、副将鱼多祚、斩刀都将刘勃等十余将领双手被缚,踉跄而行,被押到了土陂上。大群军校围着他们,投来阴冷的目光。
“吁——”大群卫士簇拥着一个英气勃发的青年迎面而来。
一如武夫人马具甲,只是漆黑的披风已被雨水淋湿,在碧绿灌木的对照下格外醒目。所过之处,军校们策马涌动,抱拳行礼。
这便是天子?张樊等人有点惊讶——看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温柔情郎模样,却是个投尸填湖的血手人屠!护送辎重的万余岐镇健儿杀戮殆尽,竟连一個俘虏都不接受……
宰相们干什么吃的,不好好把天子供奉在明堂里垂拱而治,放出来领兵打仗是什么礼崩乐坏的做法?
“为何不降!”圣人马鞭一指,兜鍪中的双眼扫视着跪满一地的俘虏。
张樊等人一窒,慌忙深深埋下头颅。
“臣有罪,臣有罪。”早有准备的李瓒膝行上前,哭丧着脸:“乃被部下裹挟,身不由己。不然,小臣何敢扰乱乾坤。”
砰砰砰,李瓒磕头如捣蒜,额头血肉模糊。
张樊、刘勃、鱼多祚等人也跟着拜倒,口呼有罪。
“呵。”对面轻哼一声,坐骑晃了晃头喷着响鼻。张樊一哆嗦,下意识抬起脑袋,去看圣人的表情。
“狗贼子!”何楚玉翻身下马,一拳直打在张樊面门上,然后攥住头发,拔出佩剑架在喉咙上。
众人笑了声——皇帝这小舅子的脾气还挺暴啊。
“既为乱军裹挟,何不半道逃之?”啪的声响极为清脆,竟是圣人照着张樊的脸狠狠甩了两鞭,高声道:“张樊!先帝授你节度副使,岐人却几度犯阙,难道区区“裹挟”说辞就能告慰长安仕民的亡灵吗?我欲斩你,你有何话说!”
“臣治军不力,诚该万死。”张樊像是认了命,痛苦地闭上眼睛,等待结局。
砰砰砰,李瓒又是一顿叩首,哭道:“军乱前,副帅几度劝说儿郎们,险些丢了性命。”
圣人直勾勾地看着他,摆明不信,或是等他们体现出可以饶恕的价值来。
“斩了他们吧!”没藏乞祺拿起银斧,提议道。
“陛下!”李瓒绝望了,大叫道:“陛下难道不想消灭藩镇吗?既欲兴复王业,奈何不容豪杰!李愬平淮西,用蔡将李祐,所以一举建功,擒元济父子。皇帝的心胸怎么会不如一个将领?”
哈哈哈,众人听得大笑。
“此刻乱军主力还在天井寨与王师交战,请以臣为使者,定劝降乱军。”李瓒说完,又往前膝行几步,抱着圣人坐骑的马腿,神色充满期望。
圣人拍打着他的脸蛋。
他当然会用这些降将去劝降,却不会让他们自己去——谁知道回到军中会不会突然翻脸,带着残军殊死一搏。给机会的事情,他不做,哪怕概率只有百分之一。
“捆在马上。”圣人一夹马肚,离开。
申时,侍卫亲军步军司都教练使王从训遣飞马来报,与乱军主力20000人在白马河交战。胜,斩首千余,贼军退回河岸。
圣人也不会给他们进攻的机会了。
当马肚边上挂满鲜血淋漓首级的龙捷、龙兴、豹子三都数千轻重骑卒趾高气扬的返回天井寨。
当垂头丧气的节度副使张樊、蓬头垢面的铁斧军指挥使头李瓒、一副死妈脸的斩刀都将刘勃等数十将领被绑在马背上,在阵前溜达了两圈后,乱军散了,自相砍杀起来。
有人要投降。
有人力主勒兵自卫,徐徐退回凤翔再图后计。
不管什么主张,成分复杂的乱军是完了。失去凝聚力的军队,与牲畜群无异。投机加入的土匪、汇集其中的神策军复员人士、大震关的岐邠残兵,拔腿狂奔。一开始是几百人一股,然后是几十个一群,一个个在暮霭雨雾中拥抱细雨斜风,好不浪漫。
龙捷军进食喝水休整了一会后,大部分骑士卸甲追杀——在渼陂泽战了接近一个时辰,人和马都相当疲惫了。反正这些乱跑的贼人已是惊弓之鸟,能造成什么伤亡?
这部分人跑掉后,从雍城出来的岐军主力减去阵亡以及在渼陂泽被杀的,只剩下了大概万人。
自相残杀中,陆续约有三千余人出降,剩下的几千人也踏上了西奔凤翔的逃亡之路。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世上有这么便宜的好事么。
圣人下令步卒追击——英武军五千人有骡子、驴、驽马、骆驼之类的牲畜代步,算马步军,追起来不会很费力。圣人在渼陂泽俘获的四千多匹驴骡脚力,几百匹战马,也都拿给了义从都2000、从直军4000将士分。
一共出动五千有马代步的步卒。
追亡逐北。
务求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