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皇帝忙不过来,那自然就是枢密院的上下两使代为处理。
利弊很明显,皇帝勤政,枢密院就是传话筒。否则,上使赵如心、副使杨可证就是皇帝。
赵、杨熟稔政治,圣人越发离不开她俩了。不然大堆工作都自己上吗?那太累,也太傻。事必躬亲的领导是无能的,这意味着无人可信,无人可用。而一个无人可用,疑神疑鬼谁也不敢信的领导,与废物何异。
当然,该考虑的也要考虑——圣人生龙活虎的时候,能驾驭住这一个个心思深沉的女政客,某天病危了呢,会不会有人矫诏?难说。若那时赵、杨两女的儿子都已经成年,概率就会无限大,怕是何虞卿、朱邪吾思也难逃灭族之祸。
等明年科举结束,或许可以选一些没有瓜葛的年轻进士入枢密院,就像翰林院那样。新一批没受污染的黄门小儿成长起来后,其善者也能用。
处理完一天的繁重工作,已是夕阳西下。
“起来了。”圣人双手钻进纱衣,揉搓着朱邪吾思的软蒲团强制开机:“抬下胳膊,瘾犯了。”
微微的味道,简直令人上头。
朱邪吾思狠狠瞪了他一眼,几个箭步走上台阶,回了正殿。
杨可证在一旁的桌案上收拾卷宗笔墨。
她蹲在那,绿衣从髋骨中间的缝隙深深凹陷了进去。
圣人喝了口水,一边回忆那天傍晚血溅五步的震撼场景,一边问道:“麟州的豪族除了你们杨家,还有哪些?”
杨可证一顿:“折氏,其主折宗本早年为将振武军,乾符之乱后,退回了麟州。”
“折氏是党项人么?”
“是,不过拓跋家族取得夏绥帅位后,折氏被挤压的很厉害。”
“天德军可了解?”圣人又想起了麟州西北不远的天德军。
这个弱小的藩镇在唐亡后在丰州坚挺了十三年,直到耶律阿保机西征被攻破军城。这会失去朝廷供养,三四千武夫成了没娘儿,难道全靠打劫胡人度日么。
“臣仲父在天德军服役,小时候听他讲过一些,不太清楚,可询问兵部有司。”
“若朝廷召回天德军,可会奉诏?”
杨可证叹道:“自是求之不得,然则丰州蕃汉杂胡颇多,这些年没出乱子全靠天德军威压。若要召回他们,须有兵代替。或将天德军划入夏绥、朔方治下,但臣不建议这么做。”
唔——
是时候派遣使者带着财货到天德军看看了。
可以的话,就调回来吧,圣人迫切需要中和手下兵马的成分。预防武夫造反,这是晚唐政客、军头的第一要务,是所有工作的核心。其他干得再好,只要有武夫造反,就会一朝回到解放前。
“走吧,下班了。”待收拾好东西,圣人抱起一摞卷宗走在前头,杨可证端着砚台,跟在后面。
夕阳西下,如血残阳撒在宫苑之间。静谧,美好。
杨可证双眼微闭。
她从小便跟着族中男儿学习,君子六艺、辞赋文章、历代史事之类。及长,因天生丽质,身材高挑,性情笃厚沉重,又被长辈决定命运。然而掖庭局是冷寂、孤苦、痛楚的,长安是危险的。统御六合的天子,武夫随意羞辱,中官想打就打,耳光乱抽。
好几次,她都以为圣人又要出奔了,而自己的命运也将如其他女御那样永堕魔窟。
而现在……好像一场梦啊。
“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北极朝廷终不改,西山寇盗莫相侵……”残阳余晖照在脸上,杨可证轻声呢喃。
殿内,从枢密院回来的赵氏看到圣人身上的“短袖”,眉头紧蹙。
“大家这是穿的什么,合乎周礼?”她都能看见腋窝里的毛,简直伤风败俗。
“短袖。”天气燥热无比,中午估计有四十度,圣人实在顶不住,又没法时刻躲在清凉殿,只好出此下策。
“这褴褛加身,被外臣见到——”
“我只私下在寝室穿一穿,有什么打紧的。”
“谁给大家做的这个……短袖?”
“自制。”圣人脱下短袖,光着膀子麻利换上常服:“难道我精通裁剪之术也要说给你听吗?走,去望仙台。”
赵氏脸色一白,打个鸟牌!上回她与何虞卿、南宫宠颜被强拉着“打牌”,打到最后,三女双手抱肩,两腿紧绞,全都光溜溜的……
“莫要荒淫。”赵氏拉着他往外走。
“陈美人给大家生了个儿子,四斤三两,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