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有明确方案。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应该是世上最磨炼一个人智慧的活动之一了。
当深入到一线现场。如何防备大头兵鼓噪?如何警戒将帅内心是否有反意?如何不单单是用财货收买的方式抓取人心?怎么演戏赢得别人的感情?这些锻炼了他的一部分。
与诸将研判敌情,揣摩对手心思,不断调整作战计划;这些培养了他的思维。
身处武夫之中,亲自对话基层的军士,了解他们的各种诉求。上升到将领,亲手处理各种狗屁倒灶的扯皮争吵,协调将领之间的人际关系;这些渐渐让他学会了怎么与形形色色的武夫相处。
现在的自己,回到去年雨夜的灵符应圣院,看到那时稚嫩的自己,会有什么样的观感?回到紫廷院,面对杀人如麻的乱军,还会哆嗦吗。这皇帝,李某人越当越有感觉了。就跟玩游戏似的,玩的时间越长越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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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驱民作战之法……”
“以壮男为一军,壮女为一军,男女老弱为一军,三军勿使相遇。壮男遇壮女,则费力而奸生。壮男、壮女遇老弱,则伤悲,怜悯。怜悯在心,则三军之心哀痛,而武士不愿驱民。”
“军中不许哭,哭者立杀。”
“戒乎!戒乎!”
嘤嘤呜咽声回荡在感义军营寨中,有孕妇的,也有婴儿的,听得侯景心里麻麻地悲伤。一个个军官走来走去,指挥着兽兵将抓来的耗材按壮男、壮女、老弱分类看管。
唉。
侯景也有个三岁小儿,颇有些感同身受。他挪动脚步,继续军营里漫步巡视。结果发现有人在睡觉,鼾声如雷。有人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望着灰蒙蒙的天发呆。有人拽着军官的胳膊索要赏赐,不给不许走。军官不胜叨扰,把鞋子脱下来塞给对方。
浪荡都的军士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大声赌博:“输了把脑袋抵给你!”
角落里,骁雄都的几个魁梧军汉把一个妙龄少女逼进了绝路。那无奈屈服的小模样,楚楚可怜的清泪,哭哭啼啼的求饶,让军汉们浑身燥热,都要第一个上,为此大打出手。
侯景稍稍驻足,兽兵们回头一瞪,捡起长矛狠狠投过来:“滚开!”
“好好。”
侯景又踉跄走到东边军营。但见一口口黑锅支起,底下柴火熊熊燃烧,锅里开水翻滚,煮得带皮骨肉嘟噜噜直响。异香恶臭随着腾腾热气,充斥在营寨中。
“去尝尝,肉可熟了!”
“滋溜……呼……吧唧吧唧……已熟透了!”
“盐,加盐!”
“等一下,把这只肥猫扔进去。”
“喵……嗷……”
“噗通。”被剥了皮的狸花猫血血淋淋的还没断气就被投入锅中。
“留后快来享用,新鲜现卸的美女。”军士们看到侯景,满脸淫笑着招手喊道。
“这……猫肉如何能吃?”
啪!
一个铁质头盔砸在侯景左脸上,立时便火辣辣的疼:“那留后就滚吧!整日拿俺们当替死鬼,既发不了赏赐,又抢不来粮,无能!”
“明日跟着留后出战,留后善自指挥啊。待一鼓作气杀死了皇帝,俺们分财货,你当那侯氏圣人。”
“哈哈哈,对,就像秦宗权那样。”
侯景不敢久留,怕被举起来丢进大祸,转身阴沉着脸走开。如此暴师,行径人神共愤,与黄巢、孙儒、李罕之、毕师铎、秦彦之辈何异?
他突然想起了在泾原节度使程宗楚府中当牙军的时候。程帅常常召集将士宴饮,告诫大家——夫杀人父兄,劫人财货,淫人妻女,强盗也;非武士所为。武士而兵,除暴安良。
敦敦教诲,仍在耳目。可惜物换星移几度秋,程帅已于中和年身先士卒激战巢贼而殉国。自己逃出长安后四处流亡,终成兽兵一员。
如果打赢了王师,使圣人死于乱军之中,关东诸藩镇会攻入三辅将自己挫骨扬灰吧。若是战败被俘,朝廷会体谅众怒难犯吗。
心情复杂的回到中军大帐,李公迪、王遇、薛滔等将正围着火炉聚餐。一鼎破烂的铜锅坐在炭盆上,香气四溢。
李公迪用长勺在汤里不住搅动。
“可以了。”李公迪嬉笑,舀出一勺已经炖得稀烂的骨肉,然后抽出精致银匕首叉起一块,草草一蘸盐便塞入嘴里狂嚼,含糊道:“足月小儿就是嫩,鲜而不腥。”
侯景看了几人一眼,似乎是在比较谁更值钱。
明日若是大败……
“报!”突然的大喊声打断他的计算。斥候冲进大营,喜道:“王师在太白河边放马,将士们已经出击,欲夺马而食。”
什么?
王遇猛地站起来,怒道:“岂有如此愚蠢的军士!那分明是以我饥饿,故而设计诱之去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