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度阵亡英灵的法会,一会还要把骨盒迁到开平神社。”
“未立后,何来二圣?”
“淑妃殿下常常在银台门外布施鳏寡,故而长安百姓尊称殿下二圣。”
呼啦一阵风,街头打闹的孩童全往寺门跑。有的小姑娘手里抓着果脯,有的男孩子挥舞着木剑,你追我赶涌到寺门,观看二圣车驾。
“大驾还宫,出警入跸,天街暂闭!”大群头戴毡帽、身穿锦袄的武士出现在天街上,呵斥行人。臂韝与披膊、黑氅一道,彰显着他们天策中军的威仪。刀刃与槊锋在阳晖照映下反射金光,让拓跋思恭眼睛一刺,匆匆埋下头。
车队也被迫停了下来。
兀地,一阵清音美乐响起。儿童纷纷后退。京城的熊孩子见多识广;她们稍稍一听就辨出来这是车驾前部的横吹队所演奏的导乐,意味着二圣即将露面。几个男童把玩具木剑贴着腿用手按着,学着武士们站岗。小姑娘抹了把鼻涕,把头从缝隙中探出。
拓跋思恭眉头大蹙。
圣人给这些孩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一群小杀材!
“来了来了!”少年小声喊道。
思恭、思孝、折嗣伦、杨可宣、杨可曦等人循声望去。只见远处的山门下,大队缺胳膊断腿或瞎了只眼的甲士在前头一瘸一拐的开路。
“这是战而未死的残废武士。被圣人收做亲军,号青骥烈士都,宿防宫城!”一个姑娘眉飞色舞,面露得色:“我大兄就在里面做二圣的卫士。”
拓跋思恭脸一黑,这种废物留着作甚,谁干这种蠢事?都是打发一笔财货任其自生自灭。圣人粮食吃不完吗。拓跋思恭嘴巴一歪,圣人真傻。用这种方式收买人心,费劲;非智者所为。
那边,山门里又整齐走出大群蓝衣武士,人皆虎背熊腰,铁甲凛凛。
“万岁军!”一个牛犊似的男儿说道。
“放屁,这是英武都。”另一位稍大些的女生驳斥道:“英武都衣蓝,我都见过多少次了。再说,侍卫亲军司下最大只有都,哪来的军?你不是军眷,不懂。”
男儿懒得跟这军属泼女扯,转过头打量那些蓝衣武士,神色艳羡。
英武都开出寺庙,甲叶碰撞起来混着脚步声,哗啦啦响成一片。笼罩在兜鍪里的一双双眼睛扫过天街,被看到的仕民纷纷噤声,等对方挪走目光。
拓跋思恭身躯下意识紧绷,像是被猛兽盯上;好杀材!
等大军整理好队伍,女御手执旗幡、拂尘、屏扇莲步走出,都生得蛾眉曼睩,玉软花柔,脸上带着温和而放松的微笑。接着,密密麻麻的寺人、赐紫服绯的老家伙和绿衣红襦外披鹤氅的女官鱼贯而出,拱卫着三道身影,坐上辒辌车。
“二圣万岁!”仕民爆发出一阵亢奋欢呼。
“金辂卤簿,仪仗千人!”
拓跋思孝微微变色。完全是一呼百应,自己在部落都没这威望……
折嗣伦看了眼杨可宣、杨可曦,心情很复杂。他原本打算在折宗本去世后自立麟州刺史……杨可曦嫣然而笑,杨可宣颇为得意。父亲送姐姐入宫这一步棋是赌对了。嗣伦莫慌,圣人看在杨家的份上,也不会对折家怎么样。将来他要对付平夏部,杨折也是助力。麟州刺史,自可因功而得。
群童竟然连卤簿也认识……拓跋思恭仿佛戴上了痛苦面具。圣人是不是晨鼓暮钟都在外头耀武扬威啊;他真的迷惑了,而且:“不是二圣吗……坐上金辂的为什么是三个人……”
“另一位是贤妃,就是那个来图社稷的沙陀女。”有士子低声道。
额。
看来李贼的闺女不太受国人喜欢。
“驾!”站在金辂前的驭手握着缰绳动了起来。
杨可曦、拓跋思恭一行默契地垂下头颅。他们不是长安仕民。多看几眼,被那些盯着人群的武士观察到,可能会被认为有反意。
金辂开到天街正中。
两边的熊孩子齐刷刷追逐车驾。
帘子掀开,一个看起来二十六七的少妇露出朱颜,让侍女给靠近的孩童吃食。其面容端庄美貌,此时身躯微倾,挤压汹涌的胸口就像装不住了一样。好个秋水伊人,这便是淑妃吧?深夜把圣人搂在怀里恩爱,会不会捂死了圣人……
有这种女人,再多来几个骚货围在身边,圣人这明君能当几年……
为圣人担忧之余,拓跋思恭冒出羞愧。
做臣子的,怎么能臆想二圣交媾…
不管弟弟什么打算,他点了。
夏绥是大,但真正能共谋大事的不过万人,外部还有折、杨大敌。历代节帅当传家宝传下来的衙军谁敢用。反正他不敢,再消化十年可以。可这会,朝廷复振。军人们不傻,在危亡与富贵之间不会迟疑丝毫。另外,刚刚看到的那些军队,也有些吓到他了。
平夏部,能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