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再商量。”苟妗没理会没藏乞祺,想了想又咬牙道:“只要天可汗退兵,其他州县臣等不敢保证,但河、渭定为臣属。亦可如贞观故事,出丁纳粮从王师作战。十万头杂畜、三十万石粮、两万副甲仗,诸部挤一挤还是能拿出来的。”
“呵呵…”圣人笑了两声,只回了一句话:“无需如此。十二时辰之内打开城门,保阖城活路。大军枕戈待旦,可东可西。我这些儿郎蛮横得紧,不懂规矩,还有蔡人。俟克城池,我可不敢保证他们还会秋毫无犯。此中利害,回去给桑宝宝、米伽卒和众军民说清楚。”
苟妗顿时变色。
“敢问天可汗收复河渭之后,如何治之?”如果不干涉众益,倒是也可以联合起来杀掉桑宝宝、米伽卒,开门迎天子。不然等唐军踏破城池…天可汗碍于身份和名声,凡事没法太绝,但中原武夫当国他也是久有耳闻。如果士卒都嚷嚷着杀虏以泄攻城之愤,天可汗除了捏着鼻子装死,能怎样。
“制同中国。”圣人言简意赅。
古来就是那些招数,编户齐民,剃发易服。除佛寺,释奴隶…一句话,车同轨,书同文。
还能怎么治?血腥残暴的吐蕃奴隶、部落制必须被废除,僧侣作为统治阶级之一的地位要打落尘埃。河渭要成为朝廷后方;他可不是冲着收一笔战争赔款的意图来的。
“这…”苟妗判断了一下。天可汗的意图应是不容还价了,一定要霸占陇右。那就只剩两条路,要么与强敌一战,赢了万事大吉,输了搞不好会被连根拔起。高句丽、新罗、百济、吐谷浑、突厥、薛延陀、石国…这些势力的下场人所周知。
要不就开门献城,大家一起灭了吐蕃人。
“去吧。”圣人挥了挥手。
“天可汗…”感受着大帐内那一道道不善的目光,他嗫嚅着试图再说说。
殷守之直勾勾的盯着他,大声道:“是不是想下锅?”
“告辞…”
诸将哈哈大笑。
“安静点。”圣人指着地图说起了正事:“都说说吧,襄武城怎么打,我现在也没个主意。”
上午他绕城观察了一圈,很复杂啊。
老城是张温、董卓、耿鄙等人在金城、陇西两郡与叛军拉锯时陆续经营起来的。延熙十七年,姜维北伐,曹魏守将徐质又猛猛加固了一波。
吐蕃夺陇后,将该地区作为侵唐的前进基地、跳板,襄武等城被改造成军城,修筑了大量石头堡和羌人流行的战碉工事。唔,后世在雅安大金川、小金川依托战碉顽强抵抗岳钟琪的土司,就是这帮挫鸟的后人。
看来,圣人要先钱聋一步试试质量了。
另外,尚延心在时,还引渭水挖了一条护城河。按后世米制,圣人目测宽度不低于十米。深度,这会是丰水期,河水几乎与地面齐平,还有鱼,大概五六米。
桑宝宝、米伽卒麾下武士只有区区万人,但若决定坚守…加上城内百姓以及征发的部落壮丁…就很恼火。
这年头城不好攻。一个玉璧,高欢使尽金木水火土,死伤数万,拿韦孝宽干瞪眼,落得个几乎被活活气死的下场。一个太原,引数十万大军围攻的朱温两度望洋兴叹。
要迟迟拿不下,被吐蕃人小瞧,之后打河州、金城,对方抵抗的意志就会更强。再者也耽搁不起时间,他就住在大震关外的长安,倒是可以跟吐蕃耗,朱温会等他吗。
“陛下——”沉默了半晌,赵宠说道:“以臣之见,先填护城河。然后集中崔公七部党项和泾原将拓跋力贞押来的蕃部男女,这便是接近三万人,驱使他们攻城,消耗守城之具。同时分数万兵为数十番,使武士轮流出动,筑土堆山围城。襄武城坚固,但不大,经不起堆山。”
筑土围城?圣人神色一动,点头道:“继续说。”
“还须派人挖地道,从四面穴攻。再分派人手外出伐木,堆在墙根下和石堡外烈火焚烧。”
这方法,中规中矩吧。汴军攻潼关就是这么干的。但那时候是冬天,地道难挖,放火的效果也有限。
踌躇间,圣人忽然觉得——我是不是太仁慈了?若是像其他穿越者那样与土著合流,对待敌人,敢抵抗就敢屠城。那现在进军陇西,在高官厚禄的诱惑下,在当事双方没有深仇大恨的情况下,襄武城敢顽抗到底吗。怕是连夜宰了桑宝宝、米伽卒出降。
自己是不是应该抛弃一些春风里的道德,在某些事上因地制宜呢。没藏乞祺昨天的建议——屠几个党项部落示威一番,作为皇帝,作为唐代的君主,是否可以采纳?
难道我最终也会成为一个双手沾满老弱妇孺鲜血,制造了无数个鬼蜮而在史官笔墨掩盖下的“霸主”?
即便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说服自己…但作为来自一个被侵略过的被异族在首都屠过城的国度的人,他又很难认同弱肉强食的说法。否则不就等于承认了三十万冤魂都是异族口中活该被灭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