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妙微自告奋勇,提出带亚子到长安耍耍,看“斋藤归蝶”是否已彻底从夫,顺便摸一摸姐夫底裤,李克用征得刘氏同意就准了。
不过抵达京师后,李妙微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古都矗立,又是第一次来,她兴冲冲地直接进城,准备瞅瞅专决叛徒、悍帅的独柳树、狗脊岭,士女出没的大雁塔,玄宗凭栏的南内。完了,再入宫吃席!
只是没想到在春明门就被城门校尉拦下了。
“深目高鼻,貌不类华,穿金戴银…哪里来的生人?”东方泰双手搂头,懒洋洋地靠在墙上,检查道。
“与你何干?”
东方泰立即一鞭子抽在身边:“拿钱。”
郭崇韬惊慌于城门尉的直截了当,等不及补救,李妙微便已勃然大怒:“什么夯货敢在我这里索钱!活够了么!”就要拔剑,被郭崇韬、表姐婿孟知祥按住。
“什么钱?”孟知祥问。
东方泰掏了掏鼻孔,鄙夷地望着一行:“进京是要交入城税的。此乃圣…额…郑相新下的法令。”
李妙微气得直瞪眼。她自持身份,不屑和一条看门狗对骂,只指着城楼,愤愤道:“我再也不会来了!郭叔,我们——”
郭崇韬连忙使眼色,算了算了,又抬腿按下跃跃欲试的随从。
东方泰显然仗势欺人惯了,见李妙微周围一堆凶神恶煞的武夫也不惧,还以嗤笑:“怎么,还想打架?俺大圣有十万雄兵!醒得大圣什么仁吗,飞天遁地……”
孟知祥打断:“要多少?”
唾沫横飞的东方泰忙举起三根手指:“三百钱就行,诸位尽兴,有什么事只管来寻……”
李妙微冷哼一声,夹马钻入甬道。
狐假虎威的狗东西!
倒不是吝啬区区三百钱,而是被索要的感觉不爽。
芝麻官就这么贪,朝廷上下还不得腐败成风。老巢都治理不好,遑论关中、关西。不知大姐怎么好意思说出贤君明主,我甚爱之的,不要脸!
“哎,让让,且让让!”走在街上胡思乱想的时候,春明大道上响起一阵锣鼓。
行人急忙避让,临街铺市里的商客也探出头张望:“何事,何事?”
只见大量蓬头垢面的军队开进城里。同时东市,崇仁里,平康里,太清宫……的围墙下现出密密麻麻的人,或踮脚搜罗,或哗然。
“这是?”退到路边等待的李妙微疑惑,询问路人甲。
“戍邓州的将士回来了。”
这时,已有亲属在队伍中找到了自家人,跳的闹的。一对翁孺获悉某某某死在了汝州,倒在地上捶胸顿足,哇哇苦叫:“额的两个儿呐!”
有个背着孩子的妇女追着一群武夫颤声追问:“你们一個都的,恁,恁郭大郎没见,不回来么?”
“嫂夫人节哀,大郎他……失踪了。”
“可能是被汴贼捉生,或许过不久就会有消息……”
妇女泪流满面,捂脸哽咽。
李妙微暗暗苦笑,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来了来了!”呼啦一阵风,堵在道上和两边的家属又往后跑。
迎面而来的是一支马队。驭手赶着骆驼、骡马,身后大车都盖着草席、红黑破布。车尾露出一双双叠脚,有武夫的,也有官吏。尸臭跟着哭叫弥漫开来,看热闹的避之不及,唯恐染瘟。一部分遗体被认领,剩下的再次启程,被送往神社。
“神社…”李妙微让使团先去进奏院休息,自己则与郭崇韬、孟知祥跟着马队去看稀奇。
兜兜转转,走过崇仁里、永兴里、来庭里,才发现居然就在长乐门里的东内禁院……
孟知祥嘶了一声,李妙微也傻眼了。说得好听叫神社……哪有把墓地设在家里的?一点不避讳啊。邀买人心的办法很多,不懂我可以教你,何至于此,不怕半夜撞鬼?
队伍抵达后,遗体、残骸在长乐门下焚烧。每烧一具就有人把骨殖铲到盒里。门右广场来了不少军士、亲属。每装一盒,就有人上去报名字、军籍。
李妙微努力张望。
长乐门内,有一道大红乌头门,底下是干净的青石板神道。
神道两边矗着一尊尊高大的石翁仲、兵马俑、麒麟、犀,栩栩如生。还移植了有年龄的柏树、松树,一树一坛,蔚然成林。还弄了花圃,长长的两条带,粉红玫瑰,紫白色的丁香……
围墙上是壁画浮雕?
可以可以,修得挺漂亮,极尽哀荣啊。
俄而,太常卿苏荣、祠部郎中狄归昌、尚书右丞杨涉、凌霄神道使赵如心各率属从联袂而至。军士、家属见到,纷纷行礼。
四人回了个礼,随即按部就班。
太常寺奏哀乐,摆祭品,做招魂祭,举行入殓仪式。
狄归昌带着祠部的人按照骨灰盒上的信息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