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25章 夜来幽梦忽还乡  上命昭唐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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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夕阳拉出一地影子,朱温带着三千余人来到道场寺。

可能是治汴十二年,也或者其他缘故吧,虽然众叛亲离,处于狼狈流亡,仍有人为他断后,追随他。弘农之变时,从驾武士、官僚、随从一度超过万人。途中被乱军撵着屁股杀,犹不断有杀材、大臣拼死掩护。比起威望大跌后被部下直接处决、逮捕、全盘放弃的崔季康、康传圭、李全忠、秦宗权、韩简、高骈、李克用之辈,朱温是幸运的,至少暂时。

一路播越下来:

石壕村外,中书舍人韦郊的血溅到他脸上。

渑池口,秘书令张衮、起居官程震一刀扎他坐骑屁股上,独步战死。

被他嫌弃本领低微的侄男侍卫长朱友宁淹没在乱军马蹄之下。

夹马指挥使尹皓、天武都头韩瑭、白马将胡赏、亲骑元从邓季筠……的怒咒搏杀还在耳边回响。

被他称作“天赐我也”、“天下的好东西我与你一起分享”的寇彦卿头也不回地离他而去。

一向宽厚待人、忠孝两全的长子狠毒起来,弑父杀君完全不遮掩,能直接对他喊出:“速将老狗碎尸万段!”这样的诛心之言!

这几天的经历对老朱而言,至死难忘。望着坐在道成寺内各处休憩的三千余人,即使心坚如铁、冷血无情如朱老三,亦不觉潸然泪下。

哭的是什么,说不出来,反正只是难过,泪奔。

这一辈子,不知道在玩弄些什么权术。

这一辈子,不知道在骄狂得意什么。

这一辈子,不该跟着将士们打骂文官是毛锥子。

这一辈子,不该那么卑鄙无耻,该有的操守、底线该有的。

“恃国家之大,矜民人之众,欲见威于敌者,谓之骄兵。”的道理,该听一听的。

……

这一辈子,活得糊涂,活得像个笑话。

在佛堂对着菩萨顿首长跪不起,呜咽之时,他想起了潼关的那个雪夜。

那一夜,凌云壮志的大军踢到铁板。

那一夜,入长安的豪赌为输。

那一夜,威震四海的汴人被上帝降下神罚诅咒,拉开衰败的序幕。

也是那一夜……

他是上帝专门派来与自己斗法的么?

否则怎么可能短短几年,使病树枯木逢春……

朱温无声痛哭。

蓦地起身。

“噌!”腰间剑出鞘,染血的阙口锋镜照出模糊的一副蓬头垢面。

鬓边,缕缕白发是如此刺眼。

朱温怆然一笑。

遥记当年五百元从入汴州的踌躇满志。

从平巢灭蔡的一时无两到大马入徐的气吞万里如虎。

从薄蒲失利的黯然销魂到如今的万念俱灰。

黄巢,张全义,王重荣,杨复光,孟楷,林言,刘巨容,田令孜,朱珍,李唐宾……当年与他是敌是友、是上是下的故人,都已陆续凋零。

时代变了啊。

也累了。

他举起玉具剑,抵近脖子。

然而在擦破皮肤,准备发力滑动的霎那,他迟疑了,犹豫了。

他做不到勘破生死。

他怕死,被刀斧加身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秦王绕柱。

他还想再见天后一面。

那年春天,穷困潦倒、孑然一身的他,在宋州一片竹林,偶遇了这個让他整整六年念念不忘、思之如狂的女人。一个为了她,可以唯唯诺诺,放弃将相、大丈夫尊严的女人。

他并不认为耻辱。

如果不是真的痴迷,谁又愿意当舔狗呢?

别人奚落,嘲笑,那只是还没遇到那个足以让自己为之疯狂的那个人。

这一刻,朱温双眼迷离,昏沉沉的脑海只觉天旋地转,一颗心仿佛在被乱刀搅动,痛得喘不过气来。自己败亡在即,天后已是奇货。

她又会落到谁的手里?

她会是什么结局?

“陛下,伊、洛镇遏使王檀率所部顺义军一万五千人来勤王,正在道场寺外等候谒见。”佛堂外,有人喜悦禀报道。

这让朱温下意识振作了一些,感觉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但随即,又被恐惧驱逐。

威权一旦瓦解,已是奇货的又何止天后,他也是了。黄巢退出关中后被各路旧部疯狂背刺、抢人头,他记忆犹新,因为他也是其中一员。而且王檀是神策军将门出身……以他叛国背李对恩主的决绝、酷辣,很难预言会干出什么。

但既然还在寺外等候传召,暂时不会反。

擦了擦眼泪,朱温走出佛堂。

“陛下!”王檀走进道场寺,看见朱温,远远解下佩刀,率领部下参拜。

侍卫挪动脚步,欲把朱温挡在身后。

朱温隐晦地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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