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门得出了结论:你将如闪电般归来!
“王者归来!王者无敌!莫敢当也!”
日月颤抖,天地呻吟。
洛阳即将落日,中原一定陆沉!
十五年后,这片土地又会属于巍巍圣唐。
……
圣人在一旁膜拜着,觉得这些卜者水平不行。女巫说的很具体,他们却宏大叙事。因为性别么?毕竟他们还有仕途之望,万一为这事得罪了皇帝,岂不血亏?加油打气就行了。还是女巫耿直,俸禄没白拿。
“王者归来!王者无敌!莫敢敌也!”男女神职们对着祭坛,仰面朝天,一起亢奋大喊。
一大抱干柴枯草被添到祭坛上,只听“轰”的一声,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霎时大作,凶猛的火焰妖娆跳跃,好似在应和。
陂下的将校士卒以及行在官员已经彻底寂静,只是屏住呼吸,作为见证者沉默注视着丘陵之巅的祭坛、香雾、火、黑烟、舞蹈……聆听着那令人恐惧而又沸腾的神秘念告、诵唱、歌声。
他们不一定畏惧皇帝,但在这个迷信的年代,不畏鬼神的人却凤毛麟角,即使是杀人如麻的武夫。
圣人俯瞰了一眼他们战战兢兢的表情和肢体小动作,心有所感:
二十一世纪巫术还广泛盛行西南东北,不时有贵族大臣被曝在家养鬼,江湖骗子能从高门少妇手里轻松赚走数百万,是有原因的。与学识、阶级无关,几千年的历史惯性,难以根除。
人授、自取的富贵、权力,哪有天授的来得安心?神道,貌似是个好东西,对于他现在而言——不比儒术管用多了?
徜徉间,博士喊道:“礼毕。”
“为圣人加冕。”有人说。
适才祭祀涉及到额头贴到,所以李某是没戴冠的。
侍者捧着托盘走了过来。盘中是一顶金饰玉簪导衮冕,十二旒,垂白珠。
还是那个为他擦汗、主持问筮的红衣女巫。她摘下黄金面具,露出一张不染凡尘的鱼想衣裳想容,用神圣的目光看着那顶白珠冠,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
没经历过艰难十年的,很难理解她们这种情绪。
她双手取起王冠。
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圣人的眼睛。
“嘟……嘟……咚…”鼓角再响。
她款款走到圣人身前,素手芊芊,为王加冕。两人离得极近,圣人能感觉到炽热的呼吸,闻到处人幽香。当她掌心出于系带所需而擦过圣人脸颊,一种前所未有的重量在彼此之间传递。
上帝之子,李唐圣裔,生来有种。血统与神灵同贵重,超然于凡尘俗世,不容亵渎。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暂停。
陂下,数万将士抬头瞻仰,赵嘉在手札上记录着这历史性的一幕。
当她系紧颌绳,抚摸着圣人的脸为对方拭去明显的汗水,白冠被戴好的那一刻。敬天法祖,王权神授,天人合一。
旧日远去,新叶已始,王者崛起。
陂下,横水河西岸,人群中荡起了狂热的呼应。
“圣……人……”
“……神……”
好像,陂顶上不是他们的皇帝,而是被他们虔诚供奉的神灵。
“伟大天子!”
“宇宙主宰!”
“……”
没什么能战胜我们。
我们会驱散黑暗,再造圣唐。
我们为神前驱。
我们必将征服四极,也终将统御天地。
圣人表情严肃,在源氏与一众博士、阴阳师、女巫的簇拥下,手按鹿卢玉具剑,走到神坛边上,俯瞰诸军。
当他冠冕堂皇出现在那里,还未说话,漫山遍野的军卒便纷纷振臂:“万岁!”
圣人木然地眺望着,口中说出一句句磨砺之语。
祭坛上和丘陵附近的侍从、将官分头将他的话传出去。
朱温啊,我必与你为敌,如同海浪不断冲击峡湾。
叛军,我必率领诸多战车、骑士、步兵从西方来捣烂你们的巢穴。
我必破坏汴梁的墙垣,拆毁州县的城楼。
嘻嘻哈哈的桀骜武士必被刀剑诛杀。
街道必被铁蹄践踏。
以暴力屈服尔辈的妻女父母。以尔辈的兵甲为掳物,以尔辈的财货为掠物。迁走貌恭敬而心不服的民众,将汴人永远打入凡尘。
我必使尔辈喉哑,让天下人再也听不见尔辈鼓噪的声音。
你们不得再被提及。
士卒除去戎服,放下武器,拿起锄犁,劳累在农田里,时刻发抖,被人惊骇。
后人必为你们作起哀歌文章说。
必叫你们为人教训,堙灭于历史。
奋力战斗吧,就像汴军曾经攻击我们一样。
从前,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