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群,又像层层叠叠的惊涛骇浪。
哭声,干嚎,尖叫,咒骂,鼓噪,金鼓,各种声音乱如麻。
半空中铺天盖地的箭簇宛若过境蝗虫。
萧秀极目远眺,只有一个个冒着腾腾热气的新鲜血池,和森林般的长槊,排排甲盾,被荡起的尘土淹没,一眼看不到头。
萧秀只看了一眼,就像被王从训附体。天灵盖发麻,牙冠哒哒打战,不停哆嗦的肢体瞬间长满鸡皮疙瘩。瞳孔也开始涣散,变得呆滞,眼白迅速充血;仿佛正在进入某种模式。
圣人真是个有种的杀材·!
这么大阵势,说干就干。
“圣人驻跸在哪里?!”他问中郎将。
“在那!”中郎将马鞭一指某个位置大声解说。
萧秀看去,但见黄土漫天,根本看不清!只能模糊看到其中密密麻麻的黑点移动,只能听到其中马蹄隆隆,和一浪盖过一浪的怒吼叫骂和让人腿软的恐怖从枪对捅入肉声!
啊啊啊啊啊!震天的杀声传来。
萧秀精神恍惚,太阳穴和胸腔突突的跳着,两眼血红无比,仿佛随时就会猝死。在他身后,万余正在休息、进食、列阵的将士脸色如冰寒冷,一看一个不吱声。只有少许杀材朝着萧秀瞪眼:“要快些陷阵!陷阵!短兵接!一举冲进!打出气势来!一同龙尾陂朔方军入阵!入阵!入阵!”
大小将校也在人群中声嘶力竭,犹如疯狂:“陷阵,陷阵!鏖战一上午,敌我体力皆已不支!杀人!杀人!砍一山的脑袋!流一湖的血!贼就坏了!”
毫无征兆的,萧秀翻上战马,红眼一扫,爆发出与他俊美长相不符的怪叫:“杀了朱友伦!抢阵!”
他的破音嘶吼极具穿透力,将士哗的一下炸开,数百骑已离箭奔出,从山陂上洪流一般嗷嗷而下!
不规律的雨珠掉落,打在甲胄上,响起一片噼啪声。然后就看见一马,冲下了山。马上身影矫健,掀了盔,凌乱着一头乌黑长发。在萧秀身后,接着一排排黑甲武士,隆隆挪动。
萧秀只是不断回头呲牙咧嘴:“抢阵!抢阵!”
杀材,启动!
当面叛军朱友伦部早已侦知了他们。
席地休息的汴军建起了一道防线。
一张张彭牌矗立。
一支支槊锋从刀盾手肩上伸出。
一把把修长的钢刀竖起。
箭手眯眼测距。
很快,赵人骑卒就逼近了阵前。前沿汴军探出身子,有的摆好了钩镰枪。有的张开弓。
“试箭!”萧秀和朱友伦几乎同时炸喝,各自率先一箭射出,就听见一匹赵军坐骑唏律律嘶鸣,和一名汴军捂着小腿惨叫。
“射!”双方瞬间对射。
骑兵从阵前左右交错掠过,朴实无华的抛射箭弩。
汴军射手轮番上弦,前面的射完,坐下休息,后面的补上,如此简单而已。
赵军大队张起抹了烂泥的藤牌,继续前进。
萧秀只感到头顶嗖嗖不绝。一转眼,就听见身边两名高速运动的骑士嘭的一声倒地,在惯性作用下,坐骑头下腚上就地翻起!被甩飞的骑士在地上几个翻滚,将身体蜷缩,双手搂着脑袋弯向腹部。迎面冲来的袍泽猛的勒马,牵绳,要绕开他。那骑士却叫道:“冲!冲!从我身上跳!不可减速!我等人回来拽我!”
各种各样的声音乱成一团。
萧秀一边拨打着飞来的箭簇一边催促:“冲冲冲!”
身上甲叶已挂了几箭。
一眨眼,又有一骑被撂倒!
萧秀冲到汴军阵前,猛的调转马头,马屁股一扭,立刻窜回!萧秀趁着回身的短促之机,挥槊打开一捧箭,狠狠一槊刺下。
他臂力奇大,这一杆子下去,就看见盾后一名汴军被捅破锁骨中心,连着筋膜血肉的槊锋从后颈骨钻出,然后惨叫着被萧秀卡住关节向上挑起,举在头顶远去。
电光火石,狂躁的战马已冲出十余步,萧秀往后一甩,将槊上人砸回汴军阵列。
汴人流星般落地,砸起一团泥浆。他的尖锐惨叫变为慢慢而卡顿含糊的:“嗬……咳…噢…”
小小的双眼直勾勾望着雷电交加的晦暗天空。
瓢泼的大颗雨滴打在身上,冲刷着血污。
我,死了……
小眼睛还睁着,按着一朵野草的断指轻轻停止颤抖,已是春闺梦里人。
这一人杀死,萧秀动作不停,来回驰骋,嘴里只是魔怔般鬼叫:“冲,冲,冲!”
赵军大队已进入五十步。
前排武士在衙内们的教导下整齐大喊,施加心理压力:“降不降!降不降!降不降!”
“大盗死,小贼亡!”
“大盗已死!小贼今日亡!”
“百万靖难之师上洛阳!百万靖难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