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党项,却不能摧毁关北。关北地处华夷交界,旧的蛮夷被肃清,就会有新的蛮夷涌入。更别说党项这种族群庞大、氏族统治成熟、武力强横、全民皆兵、已具有一定文明程度的族群。
要消灭某个氏族,易如反掌。要彻底消灭党项,却是妄想。
除非你有鞑清的耐心、残忍,用若干年时间搜山检海,将其完全杀光。
可这一来做不到,也是时代舆论和价值观所不允的。
李唐之所以胡人走狗多得离谱,就在于它非常善于拉拢、洗脑胡人,搞的是圣唐认同。辽人禁军有个番号,叫神策军。精唐成分,自行品味吧。反之也能看出,洗脑还是很成功的。
灭绝种类,不是李唐上下的风格。
况且,包括党项在内的四方蛮夷,并没有被圣唐亡国灭种的资格。
纵然天步多艰,照样扫胡无敌。打垮你之后,有自信、有能力、有这个文化基础搞定你。
所以,又一次大考到来了,不能比前人做得差。
“………保险库副使臣偓拜见陛下。”韩偓精神矍铄,见礼道。
“韩公。”圣人殷勤的招呼道:“快坐。”
韩偓坐下。
“在灵夏的广袤土地上,揭竿而起的蛮子无数,以公之见,计将安出?”圣人开门见山。
韩偓却朝他身后的李敬慎看了一眼:“何不问问殿下?”
真是个老狐狸!韩偓把话挑明了,圣人也不能无视,转而问起李大郎。
“禀陛下。”李大郎说道:“北方蛮夷群起作乱,必是因为有人散布会强制推行蓄发令、编户令、会对他们斩草除根之类的谣言。只要派大臣宣抚辟谣,便可瓦解那些被威逼利诱、被误导的蛮夷,再征讨剩下的铁杆反贼,计三月,灵夏可复。”
李大郎这个建议没问题,历来都这么干,可圣人却听得直蹙眉。
秃发髡顶,鼠尾小辫,实索虏陋俗。
峨冠博带,穿簪引孔,乃圣唐雅政。
蓄发令是金城扫虏以来的铁政,这些年在关西、关中能控制的地盘上严格执行。如今要进军灵夏,也理应推广,那些顽固不化的刁民自然应该狠狠镇压。让你蓄个发都不干,还能指望你当顺民、良民?
可按李大郎的说法,我还得下诏辟谣,表示不会推广?
见圣人表情阴沉,韩偓忙给李大郎使了个眼色,补救道:“变夷为夏、普遍王道是中国自宗周以来的一贯国策,蓄发令肯定要推广,但不必在一时。方今仇敌还是藩镇。俟六合一,再钝刀割肉,蛮夷还敢、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那得多久?”
“不久,顺遂则二十年,少则十年。”话音未落,就听圣人不悦道:“朕已年近三旬,岂能坐等十年?”
韩偓一窒。
“罢了。”李大郎在场,圣人也不好批评其师:“宣抚宜可,派谁去呢?”
“京兆少尹李幽干练,新科进士秘书郎杨凝式智计过人,可为使。”韩偓提名道。
“准奏。”圣人从谏如流。
“唯。”韩偓应道。
“至于河东……”一想到李克用的表文——“巢乱以来,定难军忠不可言,今海内下克上者不知凡几,若流风、宗益以杀思谏为罪,则承奉杀索勋,左捷逐彦威,陛下何不讨之?此乃同坐而异名,赏彼而诛此,使天下藩服,强者扼腕,弱者自动,诚非中兴之术。”
圣人就烦。这老贼见缝插针,偏偏离得这么近,让人寝食难安。
“河东,便不复诏书了。”
有本事你就当一回高欢,来试试我是不是孝武帝元修。打服了我,就由你在晋阳遥控朝廷。
“唯。”
韩偓离开后,圣人意态悠然的看着垂手而立的德王。计三月,灵夏可复…委婉说叫气血方刚。直白说,叫浮躁。别的孩子没必要干涉,这是年轻人的天性。但对他,还得人工催熟。
“任何事,要往最好的结果去努力的同时,做最坏打算。如果我宣布三月平夏,最后三个月没打下来怎么办?治国理政,行军打仗,忌讳乱给承诺,乱开期限。”
德王听得懵懵懂懂。他的社会经验还不足以支持他理解这些话,便是很多成年人,也不懂这个道理。
圣人也不指望他立刻大变,摆了摆手:“磨石去,磨成一面镜子。”
锻炼耐心和定力。
德王愣了一下,不解其意,但也不敢询问,点头走了。
大郎离去后,圣人又召见了刘崇望。说实话,真没想到小马儿会跑路。原本只是想给这厮上上压力,赶紧杀了杨思远五贼,然后慢慢收服,结果——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事已至此,只能接盘了。
打通湖岭路,对于经营交广、江西具有重要意义。为此,朝廷决定派出最后一位三公,以司徒刘崇望为中书令、湖南观察使、江南诸道行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