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了一眼面前挤眉弄眼的头陀,李光心里也是有苦难言。
不曾想他的反馈上去,直接惊动了官家,看来官家对于宣德炉,真是如监内所说的一样,属意非常。
不要小看少府监所属的一个铸器所,城中铸钱监,也只有一个铸钱所的称谓。
只有下到地方之后,铸钱所才会叫做铸钱监。
此类监丞,可就不是李光这种八品的少府丞了。
根据铸钱监大小,有些监令、监丞会挂六品官阶。
闹不好这铸器所经有司议定之后,面前的头陀就会成为他的上官,这对李光而言,就不好笑了。
他的八品监当,也是官场贬谪的一种形式。
弄個头陀做他上官,这监当做的可就龌龊了。
见李光沉默不言,李鄂也就没再多问,而是看着这位少府监,开始给货栈诸人填写官凭。
官凭就跟身份证也差不多,有了这玩意儿,货栈内多数匪徒出身的货色,摇身一变就成了官户,隶属五等丁口籍中,种地不怎么交税的那种。
仅凭这一份官凭,院内的二十八宿,就可以荣归故里了,投效,也不是以后才有的,现在就有。
有个官身,节操放低一点,在有宋一朝混个吃喝,不难!
看着李光手中如印刷一般的小楷,李鄂也在感叹。
进士及第,不说文章如何,仅是这一手好字,至少要穷十年之功的。
文章可以作假,但手中文字做不得假,说字如其人,也不为过。
功底不够,在那些浸淫书法几十年的老客眼中,是无所遁形的。
想要进士及第,首先得是半个书法家,这就是文脉的门槛。
别看老蔡、小蔡官声不佳,但人家那一笔好字拿出来,也足够许多人仰望了。
写字,李鄂也会,只是用毛笔写字,他就不怎么会了。
他觉着想要练成李光手里这笔好字,他这辈子怕是不能想了。
几十份官凭,对于整日案牍劳形的李光而言,不过盏茶光景。
但对于石松、石竹、石岁寒三兄弟而言,这盏茶光景,却是石家几代人梦寐以求的一刻。
二十八宿之中的许多人,都不知这官凭有什么作用。
但石岁寒清楚,有了这份官凭,他就可以去青州府下辖益都县,做典史主簿。
这类小县吏员官职,有官凭可做,无官凭也可做,而且可以传宗接代,只要做好,再辅以恰当的婚姻,凭着这几分官凭,就可以做三两代县治吏员。
若是后辈子弟,能得县令教授,考中进士第,那妥妥就是耕读传家了。
“李供奉,官职未定,本官就如此称呼了。
招呼众博士收拾行装,城内匠作监,有一处闲置的大弓所,就是你们履职的地方了。
此处所在,既有作坊又有炼炉,铜铁物料,也在筹备之中。
到了大弓所,若有其他需求,李供奉说了,各寺监也会属力办理。”
按下心中龌龊与落寞,李光又给李鄂说了他们的去处。
所谓闲置的大弓所,也是方才闲置下来的。
近年,漆弓、竹角弓等轻弓大行其道,柘木角弓这类重弓、大弓,多成了弩车所用。
弩车有弩车的制造所,这处专门营造大弓的所在,近些年做的多半都是维修、养护旧弓这类营生。
李光虽是文职,也不怎么知兵,但他知道辽夏两国,多带甲之士,大宋境内的兵甲监,也能年产十万领以上的战甲。
轻弓弱箭难破坚甲,这类道理黄口小儿也会知晓。
舍强弓硬弩不取,反而把玩轻弓,禁军之中,如今也是少箭手多弩手的样子。
许多箭手其实会的只是弩技,射弩,对农夫而言,都是看看就会的营生。
朝中之弊,不仅仅在官场上,军中更甚。
说完行止,李光就陷入沉思之中,看着一众人欢快的收拾行装,他心里却生起了去意,如此官场不待也罢。
李光沉默不语,生起辞官之意,这跟李鄂没什么关系。
他带人收拾好行装,又清理了货栈,这才跟着李光带来的马车,一路到了城中的大弓所。
大弓所占地,跟城外货栈不相上下,院内还残留着炭火气息。
大致转了一圈,李鄂发现这处大弓所,还是在用的场所。
库房之中,不仅有数不清的弓弩,箭矢的数量更多。
除了工坊、炼炉之外,此处还有一处如巷道一般的靶场。
一条两米宽、近三百米的长夹巷,让他有些错愕,看箭靶的位置,试射的距离,起码有个一两百米。
转了一圈,一条巷道靶场,让这处大弓所,有了斧头一般的地势。
一番折腾,天已然黑了下来,若是白天,李鄂定要看看这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