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你要是再离远点,你今天晚上别指望我给你付饭钱。”
“可是,我讨厌这该死的羊毛味。我宁愿待在茅厕里。人的茅厕!”
“好啊,那你的晚餐也在那里解决吧。羊毛虽然臭,但是能够换来银币,而大粪除了臭之外更是一无是处!”
一个穿着灰布衣,头发乱糟糟的女人,女人全力地推着一辆满装着羊毛的板车,但对于女人来说这些重量显然有些难以负担,女人只能推一会儿停一会儿。
她满头大汗,不停地用衣袖擦拭着自己的脸颊,只是她的衣袖也是脏的,结果她的脸越擦越脏。
她一边推着一边咒骂着一旁的少年,少年一边捏着鼻子,还离着板车起码两米的距离。
在女人的威吓下,少年才不情不愿地向着板车靠近,仅仅用一只手推着板车,全身上下充斥着不情愿。
女人虽然气得想要揍他,但是也知道暴力对自己的弟弟根本无济于事,只会浪费更多体力,还会在大街上弄得她自己难堪。
埃玛虽然之前一直热衷于巡视领地,倾听领民们的抱怨,自认为比起大多数贵族都知晓平民的生活有多苦。
但是这几个月,真正地作为一名平民生活,才知道那种苦根本是语言难以形容的。
她想要前往伦敦,去面见现在的胜利者,她父亲亲睐的罗贝尔王子,但是却寸步难行,没有贵族身份,也没有钱的她,连过关税都交不起。
她都不知道自己多少天没有洗澡了,自己闻到身上的味道都想要吐。
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卢顿,距离伦敦只有咫尺之遥,却根本过不去。
她作为一個诺曼人,头一次感受到了诺曼人的暴虐以及无赖。
偏偏理查这个混蛋,根本就不靠谱,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她,她越想越觉得委屈。
明明,明明什么都没有她的份,吃苦倒是第一个轮到她。
什么狗屁世道。
不过抱怨归抱怨,她还是不能够放弃自己的亲人。
缓缓地挤过人群,朝高街和大教堂之间的市场走去。
市场上拥挤不堪,人们在摊位中间的狭窄通道中挤来挤去,他们不时要被埃玛赶着的这样的车所阻挡。她停下来,站到羊毛捆上寻找羊毛商。
她只能看到一个。她下了车,推着车,朝那方向走去。
那人生意很好。他用绳子拦出一大片地方,后边还有个棚子。
那棚子围着栏杆,木头框架上搭着细枝和苇子编的篱墙,这里显然是因为赶集临时搭起来的。那商人皮肤黝黑,左臂在肘部以下残废了。
在断肘处安着一个木梳,每当有人向他卖羊毛,他就把那只断臂伸进羊毛里,用那木梳拉出一点样品,再用右手摸摸,然后凭成色给价。
随后,便用木梳和右手一起算出他同意付的便士数。遇到大卖主,他就用一杆秤称重量。
埃玛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到板凳跟前。
一个农民交给那商人用一条皮带扎着的三只羊的很细的一捆毛。
“太细了,”那商人说,“每只羊的毛给四分之三便士。”
他拿出两便士,又取出一把小斧头,快而熟练地把第三个便士剁成四角。他给了那农民两便士和一角便士,说道:“四分之三便士的三倍是两便士零四分之一便士。”
那农民解下皮带,把羊毛递了过去。
接下来,两个小伙子把整整一大捆羊毛放到柜台上。那商人仔细地检查着。
“这倒是一整捆,可是成色不好,”他说,“我给你一镑银便士。”
埃玛不懂他怎么有把握那是一整捆,也许是凭经验。她看着他称了一镑银便士。
她招呼了一下理查,把他们的羊毛捆拖下车,搬到柜台上。
那商人检查着羊毛。“中等成色,”他说,“半磅银便士。”
“什么?”埃玛不敢相信地说。
“一百二十便士,”他说。
埃玛吓坏了。“可是你刚才还付过一捆一磅呢!”
“那是因为成色不同。”
“你要付多少钱,取决于成色好不好,而非成色不同!”
“半磅,”他固执地重复了一遍。
“跟我说清楚,”她坚持着,“这羊毛没毛病,对吧?”
“没有。”
“那就照给刚才那两人的价付我钱。”
“不行。”
“为什么不行?”她几乎叫起来了。
“因为没人会给一个女孩子和男人一样的价钱。”羊毛商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她真想勒死他,他给的价比她收购的价还低,这太气人了。要是她接受他的价,她付出的全部工作就都白费了。
理查劝埃玛接受,先找个地方吃饭,他有点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