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保十年,七月。
成安县。
乌云在半空之中翻滚着,世界阴沉且冷峻。
在烧焦的土地上,一棵枯木孤零零的站在道路边上,枯木之上的乌鸦,侧着头,幽幽的注视着前方。
一人站在道路边上,他浑身已被污泥所玷污,浑身漆黑,毛发混杂在一起,盖住了他的头,看不到五官,佝偻的躯体也看不出年纪。
干瘦且肮脏的身体就这么裸漏在外,浑身赤裸,根根肋骨几乎要破开腹部上的那层皮。
他的双腿不自然的移动着,朝着前方一点点的挪动,胯下萎缩的物什随着他的前进而晃动。
远处传来了沉重的马蹄声,地面微微抖动。
那人回过头。
有三匹高大健硕的战马驮载着它的主人,从道路上飞驰而来。
战马身上套着沉重的甲胄,一片片铁链编织而成,连马头都被套上了铁链,顶着一块扇形的铁。
随着战马的跑动,铁链发出沉重的碰撞声。
战马的主人,浑身同样套着重甲,头胄上顶着三根乌黑羽,脸上则是用面具来覆盖,铜色的面具,面具呈现出一个诡异的笑脸。
格外渗人。
双方遭遇,骑士手持环首刀,侧着身,做出了劈砍的姿势。
“扑哧!”
“噶~~~”
乌鸦发出了一声凌厉刺耳的啼叫,扑闪着翅膀一冲飞天。
骑士收了刀,消失在了道路上。
只留下了一具无头尸体,站在远处,从脖颈处无力的冒出血液,随即跪下,又重重倒下。
乌鸦飞过道路,诸多景色不断的在它眼眸里闪烁而过,最后映在它眼眸里的,是一条水势湍急的河流。
漳水。
一艘孤零零的渔船在浑浊不堪的漳水上卖力的挣扎着。
四五个大孩子站在渔船上,正在收回渔网。
水流湍急,水花不断的拍打着那艘破渔船,渔船发出阵阵呻吟,颠簸愈发严重。
孩子们却站的很稳当,他们大声叫嚷着什么。
漳水呈现出某种灰黄色,让人看不清河中的景象。
仿佛有难言的阴影从渔船四周经过,阵阵水花迸溅在渔船上。
孩子们吃力的将渔网拉了上来,收获不多,孩子们手忙脚乱的翻开淤泥,一条条小鱼翻动着身体,拍打着舱板,呆滞的灰眼眸冷冰冰的。
张二郎蹲在最中间,翻开淤泥,一把抓住一条大鱼。
他正要笑着说什么,忽然间,他的余光扫到了什么。
“啊!!”
他猛地将手里的鱼丢在了地上,惊恐的后退了两步,双脚瞬间失衡,朝着身后的漳水摔去。
众人皆被这变故吓到了,呆若木鸡。
一支强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张二郎的脖颈,那手很大,似乎能盖住二郎整张脸,那大手一把将他拽了上来。
被拽上来后,二郎跪在船板上,捂着自己的喉咙,大口喘着气。
他抬起头来,看到了刚刚救下他的人。
这人年纪不大,还不到二十岁。
他身材高大,一個人便占了三四人的位置,短衣鼓起,孔武有力,左手持渔叉,刀削似的脸庞,黢黑粗糙,渔船不断的摆动,而他却沉稳如山,立在船上,巍然不动。
此刻,他正低着头俯视着张二郎。
“怎么了?”
“桃子哥....鱼....那鱼....”
张二郎颤抖着指向了渔网。
刘桃子看了一眼渔网,开了口,“靠岸。”
孩子们非常的听话,赶忙都拿起了船桨,开始拼命朝着岸边行驶,只是这漳水死死拽着他们,不想让他们逃离。
众人划了许久,手忙脚乱,渔船终于到了岸边。
将渔船固定好,一群人迅速下了船。
刘桃子独自将渔网拽出来,用力的甩在了地面上。
张二郎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指认了那条大鱼,刘桃子拿起鱼,仔细的端详。
他一把从鱼嘴里揪出了什么。
一截弯曲的手指。
刘桃子将手指放在了一旁,继续在淤泥里翻找。
很快,战利品便被堆满了。
手指,耳朵,还有一颗被啃食了一半的人头,那人头很小,就比刘桃子的拳头稍微大一点。
“呕~~~”
周围的几个少年们再也忍不住了,他们弯腰呕吐了起来。
刘桃子不知翻找了多久,他站起身来,看向了左侧,那些被堆积起来的,人的残骸。
“二郎,渔船我们暂时就不用了,等你阿爷回来,就告诉他,暂时别打鱼了。”
“这鱼不能吃了。”
刘桃子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