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蒙骜会清楚事情紧急。
嬴子楚没有听到仲平的回应,不由苦笑一声:
“御史,看来,你是对的。”
仲平疑惑地看着嬴子楚,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嬴子楚继续微声说道:
“当时,你提议攻打楚国,吕相提议攻打赵国,寡人,选择了赵国,可现在,唉,秦国,真的被赵国拖住,悔矣,叹矣,御史,你说,寡人要是没有那么贪心,要是选择了楚国,那又会是怎样的场景?”
仲平没有什么想说的,事情已经做了,只能应时而变,但嬴子楚在这感慨,却不能让他深想下去,身体如此之差,再想不高兴的事情,恐怕会更差:
“王上,就算攻打楚国,秦国也会被楚国拖住,与眼下的情形,没有区别。”
“呵。”
嬴子楚想指仲平,但手已经没有力气抬起,费劲微抬,最后还是放弃地落下,无声笑道:
“御史,都已到现在,就别再说宽慰话了,寡人已然后悔,别在嘲笑寡人了。”
仲平连忙揖礼:“王上,臣没有此意。”
“好了,起来,无需多礼,今日,没有君臣,只有友人。”
虚弱地说完,待仲平起身靠近,嬴子楚好似回光返照,两眼聚焦:
“仲平,告诉我,你觉得,谁适合当太子?”
“!”
仲平瞬间心惊,两眼略微瞪大,当看到嬴子楚含笑的眼神时,突然将视线向下。
嬴子楚问这个问题要做什么?
他心里肯定知道,自己定然会选择嬴政。
可为什么还要问自己?
难不成想让自己说出来?把证据落实?
难道这空荡地大殿能埋伏五十名刀斧手?
一时间,仲平心中百感交集,甚至将话都忘了回。
“仲平,现在你不是御史,我也不是秦王,你我二人,只是友人,我不想听你推辞,更不想听你沉默,告诉我,你看好谁?谁的能力更好?”
听到追问,仲平深吸一口气,低声回道:
“王上,政公子。”
“为何?”
“政公子乃王后长子,性行沉稳,临事不惧,历劫磨难,深知强国不易,更是识大体,明义理。”
说到这,仲平就不再继续说下去,低着头,等着嬴子楚的回应。
嬴子楚看着低头的仲平,恍惚间,笑了一声:
“仲平,答应寡人最后两件事如何?”
仲平躬身回道:
“王上请讲。”
“协助政儿,灭掉六国。”
仲平顿时抬头:“王上,您身体只是小伤,只需修养……”
“好了,别说了。”
嬴子楚打断仲平:
“仲平,寡人的身体,寡人自己清楚。”
“我这脑子里,我可以明显地感受到,里面有个东西,越来越大,大到顶到我的头皮!”
“我想狠下心,将它抠出来,可,可我碰一下便头疼欲裂!到了现在,我连饭都吃不下,吞咽一下,这头好似就不是自己的,好像要炸了一般!”
“这些年来,寡人每日都能感受到,这个东西它每年都在增长,寡人问了很多医师,可他们都没有办法,只能不断开药。”
“到了现在,寡人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命。”
“仲平,寡人没办法继续当秦国的王了,也没办法看着秦国一统天下了,寡人,要先走一步,去见父王,去见先王了。”
仲平两眼通红,低着头,鼻子一阵酸楚,不敢去看嬴子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三年时间,也太快了。
他看着嬴子楚继位,也要看着嬴子楚离开吗?
就在仲平呆愣之际,突然感受到肩膀上落下一只手。
疑惑看去,就见嬴子楚将手放在自己肩膀上,神情前所未有地凝重:
“仲平,刚刚那是第一件事,寡人相信,你与政儿,肯定能够做到,直到现在,寡人也看清了列国虚实,再给秦国二十年,列国无一敌手,但寡人,还有最后一件事。”
仲平红着双眼,微微点头:“王上请讲。”
嬴子楚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政儿继位,仲平,放过吕相可好?”
“放他一条性命。”
听到这话,仲平反而没有震惊,只是沉思良久,平静地回道:
“王上,吕相未犯秦律,性命岂会遭危?”
放在仲平肩上的胳膊顿时垂落。
嬴子楚听明白了。
吕不韦不招惹仲平,仲平就不会招惹吕不韦。
可是,他离开了,没法再支持吕不韦了,嬴政继位,仲平自然乘风直上,那时,吕不韦会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