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大的正房前,悬挂着竹编的帘子,帘后有人,是个男子,背对她而坐。
“来啦?进来吧!”一把泛着玉色质感的好嗓音。
水清桦犹豫一下,掀开竹帘,走了进去。那男子正好转过身看向她。
水清桦的呼吸瞬间放轻了,好似粗重一点就会亵渎面前的人。
他已经不年轻了,似有三十五六岁,穿着一袭素净的白色长衫,看似不起眼,其实是缂丝的料子,袖口和衣摆处绣有精致的竹叶暗纹。年龄样貌穿着对他都不重要,他就是他,坐在那里便是一幅画。空山新雨,石上清泉,松间明月,皆是他。
几乎是瞬间,水清桦就认出,这便是那位“玉先生”。美玉雕成的人,人如其名。
玉先生身下的椅子转了转,整个人朝向她。水清桦这才发现,他竟是坐在一把装有木轮的椅子上。
玉先生划动着椅子,略带责备地看着她:“你来晚了,孩子们等好一会儿了。”说完塞给她一本书,示意她去里间。
水清桦低头一看,是一本《幼学琼林》。里间坐着十来个孩子,年龄参差不齐,衣着破旧,一看就是大杂院里的孩子。
水清桦疑惑地看了玉先生一眼,玉先生回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去呀!”
水清桦结结巴巴讲解起来。季菲季蕊小的时候,没钱请女夫子,都是她自己带着启蒙,讲课并没有多难。水清桦渐渐沉浸到诗文中去,语言越来越流畅,孩子们也听得兴致勃勃。
玉先生初时坐在门外听,似是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后来便不见了。
放堂钟声敲响时,水清桦走出內间,见一个年轻女子正向玉先生急急解释:“对不住,我记错了时辰,来晚了。”
玉先生诧异地看看她:“你是新来的女夫子,那她是谁?”
二人齐刷刷看向水清桦,水清桦尴尬地扯出一个笑:“那个,我就是个过路的。”
“二妹,你怎么在这里?”水清桦听到长姐的声音,一抬头,见长姐正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自己。
水清桦叹气:“长姐,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姐妹俩走出正房,在院子里说起悄悄话。
“其实我离开江夏,一半想要游历,另一半是为了躲避娘亲。”水明桦面带无奈地说出实情。
水清桦想象着李大娘软磨硬泡,逼迫女儿相亲的模样,也忍俊不禁。
水明桦到京后,犹如鸟儿出笼,鱼儿入海,真正感到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教授几个外甥女之余,还有大把时间,她便外出游览,巍峨的宫城,繁华的都市,京郊的风景,处处令她大开眼界。
京城居,大不易,时间一长,她在玉泉书院教书积攒的银两快要耗尽了。没脸让妹妹、妹夫养自己,便想着寻一份教职。因是外乡人,纵然满腹诗书,也四处碰壁。她还要求只坐馆半日,另外半日自由支配,这样一来,更加没人请她了。
有一日,她从京郊游玩归来,正遇上一场漫天大雪,呵气成冰。她咬咬牙,赁了一辆驴车,入城的时候,发现前方雪地里隆起一个大包,她以为是块石头,看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驴车和石头交汇的刹那,她突然发现石头抖动了一下!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但又不确定,直到驴车驶出去一丈远,她还盯着石头看。
直到,石头又微微抖动了一下!这下,她确信了,大声呼喊车夫,调转车头来到“石头”边。
她天生比寻常女子胆子大些,但伸手去摸“石头”的时候,心里还是打着鼓。好在,想象中的血腥或恐怖场景都没有发生,积雪覆盖之下,就是一个人,还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确切地说,是个冻得快死掉的,好看的男人。
水明桦用驴车载上这个男人,进城后找了家医馆,把他送进去,就这样救活了玉先生。
“一个不良于行的男子,独自倒卧在京郊的风雪之中?长姐,你有问过原因吗?”水清桦问。
水明桦摇头:“没问过,对不该知道的事,好奇心别太重。”
她遇到的人,似乎都有秘密,沈翌是,玉先生是。只是,她最不喜欢涉入别人的秘密,那些与她无关。
玉先生苏醒后,想要答谢水明桦。得知她在寻找一份教职,而他又刚好有一间私塾,便聘了她。
私塾是免费开放给周边穷孩子的,一应开销都由玉先生自负,夫子月银并不高,但玉先生同意了明桦只坐馆半天的要求,明桦很满意。
“玉先生学富五车,见微知著。上次你突然被衙差带走,我情急之下向他求教,他听后笃定你会安然回家,让我不必忧心。”水明桦还记得,当时玉先生微微一笑,说道:“如果是别家我不敢说,如果是太仆寺丞赵家,你妹妹必定无事,不得圣心之人,掀不起什么风浪。其中如何操作,就看你妹夫的本事了。”
水清桦暗暗心惊,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玉先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