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灵七日,终于迎来了下葬的日子。
宋衍熠守了整整七日,人消瘦了许多,一向整洁的下巴竟也长出了青涩的胡茬,身上的白衣褶皱不堪,但他似乎全然不觉。
“少爷,选择何处作为安葬之地呢?”
庆安轻声询问,声音里满是小心与关切。
宋衍熠沉默如同深秋的湖水,静谧而沉重,良久之后,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带着不易察觉的哀伤,缓缓答道:“就怀玉山吧。”
一旁的庆安心底暗自松了口气,暗自庆幸少爷没有提及将她安置于宋家的祖坟之中,私设灵堂已是风波不小,若是真的迁入祖坟,恐怕宋家的长辈们会掀起一场真正的轩然大波。
其实,对于让那位自由如风的女子步入宋家祖坟,与那些传统古板的先辈们同眠,宋衍熠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
与那些生前便将规矩视为生命的老人共处,对她而言绝非乐事,只会让她在九泉之下亦无法安宁。
他深知,那份拘谨与束缚,是她此生最不愿承受之重。
怀玉山,一个风景如画之地,此时正值春光明媚,万物复苏,选择此处作为她的最后归宿,似乎是再合适不过。
将来某日,自己也终将随风而去,希望能在此长眠,永远守护在她的身旁。
随着灵柩被小心翼翼地抬起,翠竹等仆人沿着蜿蜒的小径,撒下片片白纸,仿佛是为这段凄美的旅程铺设一条通往宁静的道路,护送着那沉睡的灵魂前往怀玉山。
山间的风,轻柔而又略带凉意,春日的阳光温柔地洒落,白纸在微风中缓缓飘散,宛如雪花般轻盈。
宋衍熠矗立于新挖的墓穴前,目光紧紧跟随缓缓下沉的灵柩,每一铲泥土的落下,庆安他们的每一次挥铲填土,都如同重锤一般敲击在他的心头,几乎令他窒息。
直到最后一捧黄土覆盖了棺木,彻底掩去了所有痕迹,他才仿佛被一盆冷水浇醒,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真实——她,真的离开了。
绝望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宋衍熠紧闭双眼,试图掩盖那已微微泛红的眼眶,然而眼角滑落的泪水,却像是失控的溪流,无声地宣告着内心的崩溃。
那一刻,他的世界仿佛轰然倒塌。
与此同时,宋衍熠以身体不适为由,连续半月未曾出现在朝堂之上,外界的猜测与议论沸反盈天。
大夫人则严密封锁消息,不允许任何流言蜚语扩散,整个宋家如同被一层沉重的阴霾所笼罩,无人敢于轻举妄动,一片压抑之气弥漫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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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们到青州啦!”
素月的声音中难掩兴奋与喜悦。
崔缊蓉轻轻掀开车帘,目光穿过薄薄的丝帘,迎面而来的是一座巍峨的城楼,灰蒙蒙的石砖上,“青州”两个大字苍劲有力,格外醒目。
她的眼眸瞬间被点亮,闪烁着好奇与期待:“这就是青州吗?”
林晗驾驭着马车,侧首笑道:“对啊,我们先去石崖县安顿下来,你的弟弟也应该很快就能到了。”
崔缊蓉记得自己曾吩咐二夫人安排人直接将阿谨接到青州,毕竟茅山书院距离青州较近,按理说应该会比他们更早到达。
“应该快了吧。”
话音未落,马车已缓缓行至城门之下,守卫的士兵拦住了他们,声音中带着几分例行公事的冷漠:“通行文牒出示一下。”
林晗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那象征着皇命的圣旨:“在下是新上任的石崖县令。”
士兵一见圣旨,态度顿时变得恭敬起来,不再对车内其他人多加盘问,而是拱手施礼:“大人请进。”
林晗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一种身为官者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虽说是芝麻小官,但毕竟也是官,能被人如此尊敬,也算是这些年寒窗苦读没有白费。
马车继续前行,穿城而过时,一声熟悉且充满惊喜的呼喊穿透嘈杂:“姐姐!”
崔缊蓉猛地掀开车帘,眼前正是期盼已久的阿谨:“阿谨!”
林晗立即勒紧缰绳,马车稳稳停下,崔缊蓉灵活地跳下车,一把拥住了阿谨:“阿谨,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提前了好几天就来了,想早点见到你,所以就在这儿等着了。”
阿谨身后,站着一位面色和善的男子,是二夫人家的远亲。
“人我已经安全送到,那我就先走了。”
他说道。
崔缊蓉立刻掏出一袋银两递给他,感激地说道:“辛苦你了。”
那人喜笑颜开地接过了银两,客气地回道:“为主子效力,这是我应该做的,小姐太客气了。”
“这件事还请你保密。”
崔缊蓉叮嘱道。
“放心吧,二小姐早就交代过我了。”
说罢,这人揣好银两,利落地翻身骑上马背,扬尘而去。
林晗走下马车,崔缊蓉拉着阿谨向他介绍:“阿谨,这位是林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