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诏书?还是皇帝坚持用这样的诏书和礼部尚书的任命,让中下层官员和年轻士子把矛头对准阁臣?
程启南已经虚岁三十九了,尽管家境一般、结交不广,但他比年轻的孟希孔有多的阅历。
现在这些举子在酒后说着什么要为民请命,到底是想站在新君这边博得礼部尚书的青睐,还是将计就计借此掀起对新君“寡恩”的不满波澜?
自然不能直斥君父寡恩,所以内阁就是替罪羊。
内阁让这样的诏书颁告天下,是不是以退为进,让陛下知道治国之难?
程启南也毕竟没有亲历过官场,所以他还想不明白。
申时行还没有睡着。
年纪大了,睡眠就更短了。
书房的灯还亮着,他斟酌着词句,拟着他再为阁臣后的第一封密揭。
申时行知道沈一贯此前的“失态”是有原因的。如果任由新君颁告那样的诏书,他沈一贯就完全辜负了满朝文武、地方官绅的期待。
皇家节流又怎样?内帑又不会给大家花。
蠲免才是普天下有力量的那群人的期待。
申时行已经知道了当日廷议的过程,只能说沈一贯也没办法当场坚定拒绝嗣君的主张,只是转而交换了余继登的入阁,保留了后面在“润色”诏书过程中“拾遗补漏”的可能。
群臣纷纷奏请裁撤外派太监,也未尝不是一个让嗣君看看“民心”的试探。
上一次,皇帝可以用尚未登基、担心大位安稳的理由压制住沈一贯。
但最终察觉到了皇帝真正城府手腕的三位阁臣,其实也或多或少存了同样的心思。
就让这诏书颁告出去吧,让皇帝再看看真正的“民心”有何等汹涌。
【臣申时行沥胆以告……】
申时行想对皇帝说:想图治一点问题没有,阁臣从来不是皇帝的敌人。国事的纷繁复杂,并不是因为阁臣、重臣总是瞻前顾后、推诿劝谏。
有些事,真的不能用太粗暴的方式解决啊。
您可以手段那么粗暴地压制首辅,但这么做,在接下来的事里起不到效果的。
世人道我“不近悬崖,不树异帜”,陛下,居中调和,难中又难啊……
难道您希望大明就此收不上来赋税了?
申时行想象中的“鲁莽”皇帝,现在正呼呼大睡,似乎对即将翻涌起的汹汹“民意”毫不在乎。
而已经在京城等了一个多月的十家晋商家主,今晚并不准备睡。
因为明天要入宫。
提前吃好能保证体力的上等珍馐,因为要提前净腹、避免御前失仪。
关键是,他们知道天亮后,皇帝登基的第二天是赐宴宗藩勋戚。
万万没想到他们也是这一天被皇帝召见。
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他们不确定,所以更加忐忑,更加睡不着。
天还没亮,一个个或者穿上棉布衣服,或者穿上麻布衣服。
他们虽是民籍,家中也有些人有出身、有诰命,但他们清楚,在皇帝面前,这次他们的身份是商人。
是商人,就没资格穿绫罗绸缎。
“都备好了吗?”
“老爷,都备好了。”
“等宫中天使到了,不可称老爷。该孝敬给天使的,要机灵点,别太着意。”
“您放心,东家。”
“……再盛一碗参汤来。”
不知道皇帝具体会什么时候见他们。对此,宫里的做法都是让他们早早入宫等候着。
恐怕要饿很久的肚子,也不好在宫中出恭、闹肚子。
就这样等着等着,新皇登基后的第二天,天光渐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