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当然是要银来养的,李成梁倒是说了句直白话。
毕竟如今还没什么共同的理想,那可不就是利益?
如果不是皇帝能把利益大体分得妥妥帖帖,官绅勋戚为什么会一直辅佐你坐稳皇位。
但朱常洛问出这句话,结果便是所有勋臣都磕头,包括李成梁在内:“臣不敢。”
可局面越是如此,却越显得只是嘴上说不敢,心里有怨。
三个内阁大学士脸色都更加凝重了,沈一贯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成梁,又看向问出这一句的皇帝。
田乐则心里轻松了不少。
朱常洛还是盯着李成梁:“宁远伯,既肯明言,何以称不敢?朕有三问,你明白回话。”
李成梁直起了腰:“京营之设,乃为拱卫圣天子,应需驰援诸边。陛下有心重新整训京营,臣为陛下之将,自然欢欣鼓舞!但以京营之众,要练得堪用,那就不只是如今这些官军俸粮了。兵备、营房校场、操训日耗,臣斗胆直言,朝廷恐怕给不出这么多银子。九边粮饷已逾三百万两之巨,陛下之问,臣武将不能答。”
他说他不能答,可他说了这么多。
朱常洛这才看向刚才就准备出班的申时行:“申阁老,朕听明白了。宁远伯是说,京营渐至荒废,非武将之过,实文臣之误。”
李成梁眼色微凝,十分意外地看着皇帝。
文臣那边,许多人则顿时脸色大变。
“宁远伯并非此意!”
申时行还没回答,此前说了刘綎私谒田乐的兵科都给事中侯先春又开口了,先行一礼,而后道:“京营渐至荒废,正是勋武之过!边军纵时有欠饷,京营何曾短缺?万历十九年,先是工部尚书曾同亨走请清皇内府工匠,后其弟监察御史曾乾享奏请裁冗员以裕经费。”
“京营武官误以为欲减其俸粮,于十月初一群聚入长安门闹嚷大哗,围曾尚书而辱之。此事,其时掌后军都督府事之定国公夺俸半年,其余皆有所罚,长安门守门官由法司提审问罪。”
侯先春看着皇帝,骨头很硬一般说道:“宁远伯诚公忠体国之言!陛下当面斥问,皆称不敢。然其时只是奏请裁冗员以裕经费,京营武官便可群起哗变!京营之荒废,岂因财计艰难、文臣之非?宁远伯不愿直言,臣直言之!这么多年来,京营粮饷不曾少,京营之荒废正因勋武不力!”
徐文璧被点名,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在京营的勋臣确实都不怎么像话,可京营的问题仅仅是这些?
他已经很老了,不想多说。
“宁远伯,侯给事之言,是你不愿直言之内情吗?”
李成梁看着乾清门下面宝座之上的皇帝。
天还没有完全亮,宫灯之下,朱常洛脸上明暗不定。
李成梁看着皇帝。
他站出来反对田乐,是有他的考量。
以他的身份,倒不必顾忌因为这事得到什么惩处,毕竟是帮着现在的勋戚说话。而一开始反对田乐,还能让一些愚蠢文臣们念他的好。
李成梁也想试探一下,皇帝对于兵权是怎么想的。对于想重新整训京营的难度,有没有足够认识。
但皇帝刚才已经说了一句“非武将之过,实文臣之误”,还说这是他宁远伯的意思。
看来他真的不一般。
要切割吗?
李成梁做了决定:“侯给事之言,非臣之意。”
沈一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侯给事提到万历十九年,那臣便提一提嘉靖二十九年。”李成梁缓缓说道,“庚戌之变,鞑虏进逼京师,京营乱而不能御。其后,罢京营提督、监枪内臣。设武臣一,总督京营戎政。设文臣一,协理京营戎政。”
李成梁回头看向侯先春:“侯给事只言勋武不力,那么自嘉靖二十九年至今,历任协理京营戎政又做了什么?实掌京营事者,这些年来是勋武,还是文臣?”
乾清门外鸦雀无声,李太后遣来的人刚刚到乾清门后。
看到他,成敬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表示无事。
朱常洛深深地看了一眼重新回过头来望着自己的李成梁。
果然如此。
以李成梁的阅历,他跳出来难道就是为了气皇帝?让皇帝在心里狠狠记他一下仇?
知道已经回不了辽东了,他开始争取新的东西。
这时候,朱常洛才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朕明白宁远伯。申阁老、王阁老,这下二位明白朕当时所忧虑者何事了吧?”
三个阁臣脸色难看。
旧事重提,凌迫皇权,至于此吗?
但李成梁已经把事实晒了出来:嘉靖二十九年之后,京营实际的控制权,实际上已经被文臣们攫取了。
虽然表面上仍旧是一个勋臣总督京营,文臣只是协理。但掌握着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