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珣懵懵的目光中,朱常洛用手点着他们呈上来的方略。
“没有另一手准备,岂能轻动漕河?这是太大胆了。只让朕严厉漕粮兑运和盐政,胆子又太小了。”
“草民……”王珣听迷糊了。
“给你们遮洋总,给你们辽东开中,给你们天津三船厂,给你们朝鲜贡贸,能不能先把海运做好?”
王珣张大了嘴巴:“遮……遮洋总?海运?”
河运与海运,大明已经争了二百多年。
蒙元是以海运为主的,明初洪武朝时,也是用海运供应北方,永乐五年甚至有过设立海道衙门的想法。
到了永乐十三年最终罢海运,漕军只留了一个遮洋总,辖十三卫,从海道供应蓟辽。
到了嘉靖年间,遮洋总又历次改革,嘉靖四十五年一度被裁撤掉了。
奏请裁撤遮洋总的,是南直隶人胡应嘉。对此,万历元年的漕运都御史王宗沐这样评价:应嘉以乡土之故忍变成法,有识者未尝不扼腕而叹。
因为万历元年,遮洋总又复设了,虽然规模大减,只辖八个卫所。
而这次撤而复设后,“行之数年,覆溺数多乃罢”。
遮洋总倒是没有被裁撤,但成了边缘,连待遇都比漕军其他总差。
比如浙东、浙西、湖广、江西四总,每船给银四两。
遮洋总呢?“照旧给银一两”,“日后万一海运不妨再议”。
这就成了朱常洛再议的由头。
“东征朝鲜之时,遮洋总已再派上用场,海运了二十余万石粮米。如今,朝鲜还奏请朝廷将赈济粮陆运改海运,这样反倒更快些。”朱常洛看着他说道,“遮洋总虽然只熟悉直沽至辽东、朝鲜航线,但毕竟有操海船之军卒。朝廷是仍有废遮洋总之议的,干脆改制,由昌明号收了。”
朱常洛让他坐下:“如今朝鲜掌着实权的王世子朝贺在京,朕跟你分说一下朕的计划……”
漕河当然是要动的,不动怎么直插江南?
盐政当然也是要动的,不动如何从那几个大内商扯到徽州和浙江商帮?
但江南闹起来也是有几分实力的,朱常洛既要等京营和四卫营练好,也要等南京的孝陵卫练好,还要准备好海上运力以对冲将来的漕河运力波动。
至于只在辽东重新开中,刑玠在那里,李成梁在眼皮底下,新封的伯爵麻贵过去了,抚按也已经内定了李汝华和袁可立。
把辽东的物资市场稳下来,通过朝鲜战后重建让商贸也繁荣起来,是有希望整饬好的。
王珣在这里留了很久,渐渐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既太大胆又不够大胆。
皇帝虽然没明说,但他隐隐在谋划的事情让王珣更加振奋:说实在的,除非那样,他这样的“皇商”才谈得上与国同休。
“老生意照旧。朕若点选一妃,让其母家出面便好。朕要施恩,又嘉纳了废遮洋总之议,这遮洋总才好改制。至于船厂,朕自会让内臣灵活行事。另外,有两伙人要用上。一个是自泰西渡海而来的西洋夷人利玛窦,一个便是朝鲜王世子……”
在养心殿谋划了一番昌明号明年的大计,忙完了这些朱常洛才暂时歇了歇。
到了此时才有时间去慈宁宫那边走一趟。
到了慈宁宫,李太后竟在朱翊钧起(不来)居的那个院子里。
“实在凶险!”李太后后怕得很,“若勋臣也不答应则如何?”
朱常洛先看了一眼朱翊钧,而后才笑着走过去,却对李太后说道:“皇祖母勿忧。孙儿初次御门听政,臣下们总还要在意新君威严的。祖制之下,皇帝执意要做什么事,也许最终做不成,却万不致于旨意都发不出。”
要不然何必散朝后先安抚那些旧勋臣?
该做的都做了,如果接下来还有旧勋臣被鼓动地做出什么事,朱常洛不介意杀鸡儆猴。
定国公本人就是当年因为闹事被夺俸过的,相信他知道轻重,多少帮着朱常洛安抚一下他们。
作为今天朝会上敢于出声反驳申时行的奖励,朱常洛赏银二百两。
“可那言官死谏……”
朱常洛摇了摇头:“那侯先春既不敢明言心中所想,又仍想卖直邀名,孙儿做出要点明关键的模样,老臣们就不敢让他继续说下去了。官绅盼着皇帝别重用武将、别把兵权抓得如臂使指这种事,岂能上了秤?若如此,就当真是不忠。孙儿昨日就对老臣们说过了,有些事朕是可以装糊涂的。今天看来,他们倒是真的没漏泄出去,要不然那侯先春岂敢如此狂悖?”
“这还不算上了秤?就怕他们暗中谋划……”李太后听他说后面不一定做得成,又担忧起来。
“什么都不做,尽量少做,自然会让他们猜不透。但若想做点什么,岂能真瞒过这满天下的聪明人?”朱常洛看着朱翊钧,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些,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