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重要考量。比如说他把陈胜、项羽、公孙述、窦建德、李密这些人与唐太宗、汉武帝相提并论,那就足够惊世骇俗。
当然,让朝野更加不安不满的是他评价那些儒臣。
【故官人而不私以禄,则虽召之必不来矣;苟无高爵,则虽劝之必不至矣。虽有孔子之圣,苟无寇司之任、相事之摄,必不能一日安身于鲁也……】
【……此自然之理,必至之符,非可以架空而臆说也。然则为无私之谈者,皆画饼之谈……】
听听,表面上看非常损:不给高官厚禄,肯定不来当官。就算孔子,没让他做大官,他不就没安心留在鲁国吗?
可是他的出发点其实很务实。
说白了,李贽的出发点是人,是人的现实的物质生活。
理学很忌讳谈功利,“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
李贽则大谈功利,主张富国强兵。
【盖有所生,则必有以养此生者,食也。有此身,则必有以卫此身者,兵也。】
【务农讲武,不可偏废。】
【不言理财者,决不能平治天下。】
理学讲什么“存天理灭人欲”,他的观点则是“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
从朱常洛的角度看去,真的是话也不糙理更不糙。
李贽自己点评自己也是:其词鄙俗。
原句是:其性褊急,其色矜高,其词鄙俗,其心狂痴,其行率易,其交寡而面见亲热。其与人也,好求其过,前不悦其所长;其恶人也,既绝其人,又终身欲害其人。
我性子急,我骄傲,我说话难听。我率性而为,没见几次可以特别亲热,但我喜欢挑刺不喜欢夸人。我要是讨厌你,既不跟你打交道,还一辈子都想着怎么坑你。
当然了,因为这是朱常洛,所以现在反倒认同他说的理。
物质决定意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深入骨髓。
但历史惯性之中出来的帝王,看到他提倡什么万物一体、根本不存在高下贵贱,什么士贵为己、务自适,那哪里能忍?
而如今朝野那么多官绅听他骂什么“阳为道学,阴为富贵,被服儒雅,行若狗彘”,那哪里能忍?
那天他没当面喷孔尚贤,实在是嘴下留情了。
当然,那也是因为早就骂过了。
“你不敢妄言,朕也不敢妄用啊。”
朱常洛叹着气。
太生猛了,搁欧洲是要被架火上烧死的人物。
老和尚能安然混到七十六,其实倒要感谢儒门子弟多少讲些道德仁义。
所以怎么用他来刺激思想、改变思想,还当真让朱常洛很为难。
朱常洛没有狂妄到在这个时候去提什么新的思想理论框架,大明毕竟没有经历那样的巨大社会变革。最有效的法子,仍旧是借助儒学的框架,为它注入新的精神。
这精神注入棒太生猛太狂野了。
前戏还不够。
“不想了,先歇息吧。”
“那陛下,可要哪位娘娘侍寝?”
朱常洛一边站着活动久坐僵硬的筋骨,一边想了想,然后说道:“去淑妃宫里吧,换换脑筋。”
动着动着就走到了乾清宫的正殿外面,朱常洛抬头看着夜空。
这片天空下的东方大地上,自秦之后其实本质上不算有很大的变化。
朱常洛其实看出来了,老和尚狂喷孔孟,其实倒不是要彻底推翻儒学。
他也是个想掀了屋顶再开窗户的老和尚。
只不过,想要否定孔孟这些圣贤之言就是至理这一点,其实也几近于推翻儒学甚至推翻儒学拥戴而起的道统法统了。
因为皇权要的就是绝对。
圣贤之言就是至理固然越来越摒除进化余地和空间,但是胜在标准很清晰,整个一套架构很完善很稳固,对皇权的帮助极大。
要革新的话,至少一两代读书人无所适从。
这还要建立在能迅速搭起一套新的理论内容、得到大多数读书人认可的前提下。
朱常洛在思考,王佳月在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她又习惯了做乾清宫小透明,毕竟已经五个多月过去了,皇帝确实只把她当个乾清宫司门小宫女。
仿佛那一天他真的就是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其他旧伤。
而刘若愚过来说淑妃那边已经通传过了之后,皇帝也直接心神恍惚地出发过去了,并没有多看她一眼。
她是司门,所以默默地关好乾清宫的殿门。
这样也好,至少在乾清宫这里,没有人再欺负她了。
等她把应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就回到了直房歇下。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忽然又听到喧闹,竟是皇帝又回来了。
而刘若愚也喊醒了她们:“去沏茶,再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