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从中央到地方的衙署配置和职权划分,朱常洛心里有着远比他们更清晰、认识更深刻的方案。
只不过考虑到如今的信息来往速度和各方面的水平,必定要有调整、有取舍,也需要循序渐进。
但眼前这第一步,到了乾清宫的各部衙首官们惊闻这官场大地震之后,率先感受到的是皇帝的胸有成竹。
太多的细节问题他都能一一作答,这一点就连申时行、王锡爵和田乐等人都不免侧目。
这绝非一日之功,也绝非一个长于深宫的年轻皇帝能想到的深度和细处。
比如官员告身制度,原先只是一张官员出身的文书,但现在又与各种颁赏的诰敕文书及考察结果等相结合,进贤院内将专设官档库。每一个官员从授官开始得到的每一项奖惩和谪迁细节,都会有一份经常更新的档案在。
这自然会成为一项选拔的依据。
再比如为什么五品以上京官、四品以上地方官原则上都必须先到翰林院下的通证学院进修?
一方面御书房将开始着手建立一个庞大的地方志书库,另一方面也会延请许多在京衙门及地方致仕老臣为讲官,这些新官进修期间能够先熟悉一下自己将要任职的地方或衙门详情。
但考选能不能合格,却主要是看他们能不能领会认同朝廷的大政方针。到了御前进修,若将来赴任之后还能在任职细节上走歪,那么问题就显得更大了。
这一次的商议自然不是一天能搞定的。
要重新划分中枢的利益格局,第一步又要确定那“五相”的人选,这样才能够有人牵头来开始商议。
具体的划分也不必先分定了就不改,皇帝明言将来自有调整过程。
众人以为这五相自该推选一下,但朱常洛却又直接说了:“召浙江绍兴府山阴朱赓朱少钦为御书房中极大学士,召河南归德府虞城沈鲤沈仲化为鉴察院谨身大学士,擢兵部尚书田乐田希智为枢密院武英大学士,召四川重庆府巴县蹇达蹇汝上补兵部尚书。”
这一下子,朱国祚和很多人都心中一凉。
不过随后他们想着这些人的资质和年龄,又心有所悟。
都是老臣,显然是既给他们一个作为过渡期鼎定新格局的功臣的机会,也是告诉天下:皇帝不排斥从如今在野的人里选贤任能。
而他们年纪都大了,目前在朝的第二梯队们还有时间。他们的机会留在后面,那么必须先好好适应新秩序、做出皇帝认可的功绩,将来才有希望直接成为有实名相职的五相之一。
议定至此,朱常洛则抛出了下一个方案。
“三殿那一片,将来终究是要重建的。”朱常洛看向了贺盛瑞,“台基仍在,但三殿之外,皇极殿周围罩房,文楼武楼,这外朝格局都可因之重新考虑了。朕的主旨明白,午门以内,武英殿、文华殿以南,建极殿以南,都辟为外朝。自西华门经武英殿过武楼而至隆宗门、乾清门、景运门、文楼、过文华殿而至徵音门、东华门,如何再辟宫墙内外分明,工部拿方略。”
贺盛瑞咋舌不已,这又是多大的工程?
说穿了,皇帝的安全当然也相当重要。这就相当于在外朝、后宫之间又辟出一道宫墙,外朝就相当于一个大的“瓮城”。
当然了,已经有一道厚实的宫墙,这道宫墙倒不必特别夸张,只用略宽、便于巡卫守好后宫宫禁即可。
难道需要过于担心入外朝的文臣们搞出什么事?午门和东华门、西华门一关,就是瓮中捉鳖。
人人都想着皇帝现在有个勇卫营私兵。
“如此一来,皇城之内,午门内外,君臣相济相成。紫禁城辟出一个真正的外朝,一房五院都入午门办事。”朱常洛看着他们,“要见到那景象,财计方面便要先准备妥当。卿等以为如何?”
大家都听明白了:落脚点仍然是如今要推行的新政。
皇帝已经摆明了给大家一个天花板更高的未来,但想要真正走到这个未来,就需要天下官员上下一心为这个未来而努力。
努力收上税来,既保证添官加俸后自己的待遇,也保证皇帝能够把他的紫禁城真正割出一小块来,从象征意义和实际地位上就与群臣共治天下。
朱常洛听着他们俯首称是,知道朝堂的注意力就此要真正转移到将来了。
眼前这点新党、旧党之争,在朝堂格局如此大的变动面前已经微不足道。
皇帝当然不算退让,他的意志既能够通过互相钳制的五相先行确定,又能够延伸到中枢和地方的具体个人。
所以这反而是要更高效地集中大明的财富,更加明确地把官和绅分离。
不入朝为官,就只是一个在享受优待的同时也必须承担责任的民。
入朝为官,就投身进了一个更精密的系统。往上走的路径更多,对下有来自皇权的坚决维护,对上也有密奏和每一次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