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象斗,你说若是大明普天之下所有的子民,人人都是识字之人了,那又该是何等光景?”他转过头看着余象斗,“真有那么一天,你的功德在朕心目中堪比圣贤。仰止二字,则名副其实!”
人人都是识字之人?
别的不说,那书商真要发财了。
当然,这是余象斗的习惯思维,一下子就想到了这里。
随后才回味着皇帝说的话,余象斗觉得有些热血沸腾。
“臣明白了!历朝历代都盼着文教昌盛,陛下这是不拘一格。并不是盼着天下子民人人都成为能治国的才干之士,学问学得精深。但若人人都能识得一些字了,总会有更多良才出来。另外,百姓不懵懂无知,也便于朝廷政令上下如一。”
“如一很难。”朱常洛笑着说道,“不跑偏太多就谢天谢地了。在朕心目当中,识字的百姓比御史管用。至于官府和朝廷管束百姓起来更难了,那更是好事。如果事情那么容易做,凭什么朕和百官都能轻轻松松养尊处优?”
“……陛下真乃圣君,胸襟之广,臣闻所未闻。”
“你马匹也拍得好!”朱常洛哈哈大笑,“朕欣赏你这样没有在官场浸染多少的率性劲。你想招揽哪些人手,快谈轩能出银子。你那三台馆和双峰堂若想开到北京,也行,让国舅们一起入个股。三年后,这快谈轩第一步就要开满大明所有府城。”
余象斗眼睛一亮:“臣有官身了,还能行商?”
“朕特允你去做。做好了,将来就像昌明号一样,朝廷将来自有专门的官商。一些朝廷专营的行号,行首亦官亦商。”
“臣明白了!那臣可在每个快谈轩旁开个书店,专卖杂书。里面说什么书演什么戏,书店里都有卖的。”
沈庆宏在一旁呆了呆:“陛下,那我们说请听下回分解还有什么用?”
“沈师傅,说书有说书的滋味,看书有看书滋味嘛,相得益彰。”
“余编校这话有见地!”朱常洛表示赞同,“放心,这快谈轩不愁客人。有了余编校帮你们,这快谈轩周围,定会成为每个地方人来人往之所在。不能如此的话,朕怎么方便通过快谈轩把朝廷政令原汁原味地宣扬出去?”
有多难呢?
以皇帝和国舅们的财力,有昌明号的体系帮助,有朱常洛的理念和余象斗的营销才华,在每个府城甚至县城搞出个热热闹闹的文化娱乐商业街区是容易的。
说书唱戏就是聚人气嘛,然后商业再跟上。
倒是让将来庞大的说书人群体真的愿意下乡更难一些:去了乡里,向贫苦百姓讨要赏钱?
他们在城里,或者受雇坐馆,或者在人来人往的繁华地方当街练摊,基本收入有些保障。
好在,对朱常洛来说,就算每个县只配一个人必须要去搞这件事,成本总体而言也不算高。
难点只在于怎么保证他们确实用心下去做这件事了。
余象斗离开后,朱常洛就问沈庆宏:“行会派去各个地方的人,商量过如何派人下乡的难题没有?”
“……草民等愚钝,还是想不出好法子。国舅爷们愿意到各地开店雇人坐馆,各地把行会也张罗起来倒是容易,咱这一行难得受到陛下如此恩典。但以前都是讨生活,去乡里,既苦,又怕是难以糊口。陛下看重此事,去的人还得是好手,嘴上本事了得才行……”
“先把各地行会都张罗起来,快谈轩先开起来吧。”朱常洛也没有急切,“这一行好做了,总有更多人。学徒多了,老师傅们也不用那么累。将来,朕再想法子吧。”
这种事情恐怕必定是要补贴着去做的,但补贴给了,事情有没有做对于朱常洛来说才更加重要。
所以涉及到监督检查方面的问题。
泰昌三年开始了,漕船已经在陆续过淮,载着从江南解运的巨量银两。
紫禁城的改建工程热火朝天:不缺银子,那有什么不好办的?
一房四院格局初显,工部在增设清吏司,许多衙署都在增加官位。
厉行优免在去年就有了“先例”,今年开始无非“照旧”施行。
这一年开始再没有尖锐并且紧迫的矛盾了,去年、前年太痛了,今年似乎要开始习惯了。
乡试之年,恩科之年,武举会试和殿试之年,这一年的春天播撒的都是希望。
朱常洛慢了下来,许多时间用来满足自己的“喜好”:听说书,和百家苑里的教授、学子及万岁山那边的大匠、道士们一起探讨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大明好像终于平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