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来既然会专精于某些领域,当然也会关注这些领域的发展和利益。
朱常洛煽风点火玩得不亦乐乎,此时此刻确实有一点场化效应的意思:人多,都聚在一起,一旦形成某一种大势一般的方向,更多人的想法自然而然会被集中起来,然后感应、模仿、从众、循环、扩散……
带着李贽觉得的“离经叛道”的刺激。
总之,今天自然是不可能把这个儒学大厦彻底翻修完成的,但至少一个共识达成了。
万岁山上的圣庙要修,要好好修!
皇城至高点,多刺激!
天子对学问的尊崇,还有什么做法比得过这个?
“这道制旨,太常寺牵头,翰林院用心,一定要好好撰拟!”朱常洛说道,“儒学向道之诚,朕求贤之渴,君臣图治之坚决,务必字字珠玑,可传万世!今日畅议,必是青史浓墨重彩之笔,朕与卿等皆与有荣焉!”
田义和陈矩看着许多人激动得不行,山呼万岁之后,他们还议论纷纷地离去。
倒是出了殿,太阳一晒,紫禁城甬道内的风一吹,有不少人冷静了一些,清醒了不少。
“……文相,那一开始的起居注……”
“……修史之人自会留意笔墨……”
“制旨若成,朝野非议……”
“……从君所需,经世济民……”
申时行其实一直是冷静的,只不过坐在这个位置上,必须因势利导罢了。
他站出来问儒门地位的,随后皇帝撩拨,大家这么多人一起定下来的大方向……朝野若有非议,今天人人有份,都是拆旧儒学、纳异端为正统的罪人。
能怎么办?一起扛着呗。
所以说是从君所需,要经世济民,要有用。
脱离了乾清宫里的那个“场”,冷静的人越来越多,想到那制旨颁告之后的局面,也有些人不由得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李贽觉得热,摘下官帽抱在手上露出光头,突然哈哈笑了笑:“辟出一片天地!”
众人想起来他是如何评价夫子和先贤的,他今天开心很容易理解。
但你也不能说他是鄙薄儒学的。
许多人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李贽去年被皇帝召来之后,经过了这么久,局面终究是朝着他主张的那个方向去了。
众臣的身后,朱常洛也出了一身汗。
即便殿中放了冰鉴降温,但那么多人聚了那么久,后来个个情绪激动地引经据典发表意见,当然是很燥热的。
冰鉴毕竟比不上将来的空调,力壮的太监们手拿大扇也只是略有清凉。
擦了擦汗之后,朱常洛忍不住说了一声:“痛快!”
田义不算一直看得很懂,但此时只微笑着:“陛下学问精深,只解了申汝默一惑,此后便势如破竹。如此一来,大事成矣。”
“只算开了个头吧。”朱常洛往后走着,“借势撩拨了一下,回去之后醒过神来,说不得又有不少人后怕。学以致用四个字说来容易,但是到底有多少人其实是不学无术的?又有多少其实只是庸才?”
怎么可能有顺风顺水的改良?官方显学的任何变动都会触及很多人的利益。
要不然,同样是发端于理学的心学以前也不会受到那么大的打压。
但对朱常洛来说,只要他这个天子积极介入到了学问之争,无非是用谁不用谁的导向罢了。
他们能不能提炼出一些“社会科学”领域堪称定律的东西,朱常洛倒是拭目以待。
出了一身汗,他冲着凉,也问外面:“大热天的,武举会试和恩科筹办如何?”
“枢密院和进贤院分别在办,眼下还未尽数抵京,时间暂定在九月,贡院还要办北直隶乡试。”
“你去礼部一趟吧,这恩科的题,不妨把今日议定的一些东西也放进去。变化,总不能只留在嘴上。其他题仍如往常,但策论可以论一论学问思想嘛。他们应该也担心选出一大批顽固守旧又年轻易激的士子。”
“臣领旨。”
田义领命去了,朱常洛面带微笑地站在那。
身旁一个木阶上,乾清宫的女官拿着水瓢添水到架在高处的水盆里。
朱常洛已经洗上了淋浴,旁边又有一个女官抿着嘴为他擦着身子。
“你们说,这样沐浴是不是省水一些?”
“……是,奴婢们倒不用每回都装满一大盆。”
朱常洛笑了笑,又低头看了看:“就是不好把地板也挖开,再铺个管子排出去……”
他脚底下倒是以前的大浴盆,用来盛水。
既然是上面架着、通过一个木制“花洒”流出的水,从高处而下,多少还是会洒出去一些,也沾湿了她们的衣衫一些。
朱常洛想着选个角落的小隔间改造一下吧,长久来看会省事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