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贯的奏本和信件到达京城时已经是十二月下旬。
“时间真是过得快,一晃就去了三年多。”
养心殿内的暖炉旁,田乐只听皇帝在感慨:“三年多了,在这财计大难题上如履薄冰,仍不知前路还有多远。”
他看完了沈一贯的奏本,放下之后先说了一句:“陛下御极才三载,新朝气象已然一新。财计上开源已有小成,兵备上京营已经能拉出去,更难得的是学问一道。百家苑既设,总有厚积薄发之日。”
“希智没有说吏治。”朱常洛指了指那道奏本,“沈肩吾奏请之事,你怎么看?”
田乐思索了一下,郑重地回答:“吏治自是最难。眼下枢密院内,只有京营算是理顺了一些,边军和地方都司问题还不少。既然准备尚算不上充足,沈肩吾所奏请,于浙江、江南而言都是稳妥的。”
朱常洛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怕将来没这样的好机会了。”
“陛下多虑了。”田乐笑了笑,“沈仲化一生方正刚介,便没有楚藩事,只消过得数年,案子岂会查得少?届时当真要降优免了,陛下才见得到什么是真正的群情汹汹。”
“厉行优免不比降一点优免侵夺他们实利更多?”
“那却不同。厉行优免只是朝廷依例办事,官绅辩无可辩。真降优免了,有第一次就定然有第二次,到时候免不了再闹一番。就算不是谋反,却可因形势之变,干脆推行赋税新政。”
朱常洛眼神一动:“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看太学这些年能教出多少人才了,臣这边也要抓紧时间,让天下都知道陛下兵威。”
朱常洛琢磨了片刻,点了点头:“那就仍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吧。年内,要把几件事定下来了。太常大学士人选,宗藩改革,昌明号和漕军……”
在朝重臣里,朱常洛如今最信任的始终还是田乐。
申时行继任者的推选,如今的局面很复杂。
因为是一房四院,任职者也已经突破了过去的一些潜规则,因此这回竞争尤其激烈。
中枢衙署大改之后,有资格参与廷推的人也发生了变化。
枢密院体系内实则已经不参与廷推了,但朱常洛仍旧和田乐商量一下。
田乐凝重地回答:“枢密院既然专管军政,太常大学士之选臣也不该妄言。”
“……过渡阶段,朕信得过希智。”
田乐坚决摇头:“一旦有了先例,后来者就会效仿。臣不以身作则,将来枢密院如何自处?”
“……罢了,那就只说说其他事。”
这也是朱常洛信任田乐的原因,他看得很长远,又能谨慎对待已经拥有的权柄。
宗藩改革势必是要做的,楚宗案已经基本查清了。
空穴来风岂会无因?对楚先王来说,当时最担心的确实只是王位旁落。
但朱华奎只是个遗腹子,他和朱华壁这“两兄弟”从小是在楚王太妃和她王家人的控制之下长大的。
哪怕他心存疑虑问过几回,但自然只被告知是楚王血脉。
被怀疑着,长大之后就只能更依赖王家人和亲王大权去压制其他旁支,王家则在这个过程里暗中大肆侵吞楚藩资产。
朱华奎是他们的旗帜、牌面,当然会好好供着朱华奎。既然衣食无忧、倍享尊崇,朱华奎也乐得如此。
实际上他当然是愚蠢的,不然不会让楚藩内部的矛盾酝酿得越来越大,更不会对号称天下有数富藩的楚藩存银只十余万两视为正常。
现在楚藩是必须处理了,要一同考虑的还有其他宗藩的问题。
楚藩好说,朱华奎“两兄弟”和王家等都逃不脱罪责,武冈郡王伦序是最近的,就让他来袭封楚王之位。
但包括楚藩在内的所有宗藩,都要趁这个机会好好改革了。
“这样不会让各藩都心惊胆颤?”朱常洛问了一句。
“先诏告天下,新封了楚王,这自然只是陛下秉公处断。昌明号分润仍给三藩,再召诸王入京面圣,各藩只会担心自己藩内又出什么问题,今年宗禄定不会短缺。旁支宗亲既然安定,只有诸位亲王心中忐忑,那却不需担心。何况,京营大军拉练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朱常洛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这倒是一场盛事。”
大明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再没有过亲王入京面圣了,何况是所有亲王?
但朱常洛希望的宗藩改革,又需要当面沟通。
这么多亲王入京面圣,礼部的事又会很多。
礼部的事,又牵涉到太常大学士的人选。
第二天,沈一贯的儿子沈泰鸿也收到了父亲的信,于是恩科会试登榜之后先在翰林院通政学院学习的他不得不紧急地拜访着很多人,为了浙江的事。
而朝会上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