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是关机状态。
夏熙闭了闭眼,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扔进腰包里,对这个父亲彻底不抱希望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出来面对,也不提前告知家里人一声,反而是躲起来,留下妻女帮他擦屁股,他有没有想过家里还有一位老人。
当真是没有一点身为男人的担当。
苏瑾茹结婚的时候,家里的条件虽算不上特别富裕,跟左邻右舍比起来就好太多了。夏熙小的时候问过妈妈,为什么会选择跟爸爸结婚。
夏熙听外婆讲过,苏瑾茹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好多优秀的小伙子相中了她,主动追求她,也有不少媒人上门说亲,介绍的都是年轻有为的男士。
她偏偏选了一个看上去没什么出息、只是为人老实的夏成刚,在娶她之前,他甚至没有一份像样的工作,靠打散工过活。
苏瑾茹那时搂着她的肩膀,一边拿蒲扇帮她赶蚊子,一边用温柔的嗓音娓娓道来。
一场很庸俗的初遇。
苏瑾茹晚上回家被两个小流氓尾随调戏,慌乱无措中,夏成刚出现了,挡在她面前,被两个小流氓揍得鼻青脸肿,仍旧死死地护着苏瑾茹,没让她伤到一根毫毛。
苏瑾茹感动得一塌糊涂,从此以后,一颗心扑在他身上,眼里再容不下那些追求她的小青年。老太太起初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她看不上夏成刚,苏瑾茹就日复一日地在母亲面前为他说好话,最终如愿嫁给他,为他生育三个女儿。
苏瑾茹的原话是,你爸爸能为了保护一个陌生人挨一顿打,说明他骨子里是善良可靠的,这一点很难能可贵,值得她托付终身。
不知道是夏成刚后来变了,还是一开始隐藏得太好,如今看来,竟觉得可笑又讽刺。
他哪里可靠了?
遇事就逃。
夏熙在高铁上睡不着,又无事可做,只能干等消息,两个多小时格外难捱。她双手环臂,脑袋歪靠着座椅,眉头始终深锁,不曾有过舒展。
*
街景不断从眼前倒退,夏熙已经下了高铁,坐在出租车里,盯着车窗外出神,指腹被她掐出了好几道印子,心中的焦灼却得不到半分缓解。
手机响了,她连忙接起,声音难掩急切:“姐,怎么样?”
打来电话的是夏悦,先问她:“你到哪儿了?”
夏熙看着熟悉的路段:“还有十分钟左右到家。”
夏悦沉默了几秒,似乎不知如何说,事情远比她想象的严重,光是说出口就耗费一番精力:“爸开的那个食品加工厂里的机器有问题,不符合质检,启动时出了故障,导致三名工人截肢,爸还联系不上,跟他合伙的姚光亮也不见了。警察和前来要说法的工人家属已经离开了,我现在准备去医院,先帮人垫付医药费,之后找律师商量看怎么赔偿。”
顿了顿,夏悦的呼吸变得沉重:“事件还在进一步调查中,我问了警察,爸他……应该要负相应的刑事责任。如果是意外还好说,关键是机器质量不合格。采买的合同是爸签的字,他不知情的概率很低。”
夏熙大概猜到了,夏成刚贪便宜,购入的是别人淘汰的二手机器,只想着捞钱,没考虑过后果,结果出了事。
“妈还好吗?”夏熙问。
“情绪很不好,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夏悦没有隐瞒,叹息道,“还有外婆,她也知道了,刚进门时正好听到警察的话,差点没站稳栽下去。我让萱萱看着外婆和妈,你到家后好好安慰她们。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总要一样一样解决。”
夏熙:“嗯。”
十分钟后,出租车在家门口停下,夏熙推开车门,被司机叫了一声,原来她忘了付钱。
“不好意思。”夏熙跟司机道歉,捏起打印着收款码的卡片,扫码支付车费,急匆匆地跑开。
家里弥漫着一股沉闷凝重的氛围,像连续下了十天半个月的雨,浓云压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
客厅里无比寂静,开门的动静被衬得格外响亮,坐在沙发上的三人抬起头,苏瑾茹面色惶然,瞧见疾步走来的夏熙,眼眶里蓄满的泪水滚了出来。
夏熙抱住她的肩膀抚了抚:“我回来了,你别难过,会没事的。”
外婆坐在旁边,到底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老人,乍一听见这件事难以承受,险些晕过去,眼下已然平复,反倒宽慰起苏瑾茹:“还没到绝路,你别先把自己的身体弄垮了。咱们该赔偿赔偿,等警察找到了成刚,该负什么责就让他去负,又不是天塌了。”
夏萱怀里抱着抱枕,小脸还是惨白的,咬咬唇,看着她们,心里比任何人都要忐忑,真的会没事吗?可她已经觉得天塌了。
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客厅里压抑的气氛,将神经脆弱的苏瑾茹吓了一跳。
夏萱瞄了一眼茶几上的手机:“是妈的手机,琳姨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