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不知贾珍心思,他这一刻只想哭,只是心中的贪念越发不可遏制。
他肉疼地捏着明镜,心不甘情不愿挨个分发,发一个,心疼加剧十分,到最后他直觉自己全然已无法呼吸了。
李征往人群中一瞧,找到王熙凤,与贾琏道:“少兄宝眷,人称二少太太的是哪位?劳烦少兄,耐烦接下薄礼,贵宝眷协理荣国府,往后饮食少不得劳烦这位二少太太。”
说着,又是一面有塑料边框的小梳妆镜。
贾琏手一颤抖,到底没有当众出丑,走上前长揖,转头叫来王熙凤,夫妻两一起拜谢领受。
李征暗暗点头,这两人,贪心虽在贾赦贾珍之上,心性也在那两人之上。
那贾赦见王熙凤也有了明镜,竟迅速将剩下两个取了一个塞进袖子。
贾珍张口正要戳破,贾赦将身子堵着李征视线,另一个塞给了贾珍。
贾母脸色发热,偷眼以余光看去,只见李征与宝玉说话,问他“可曾启蒙”,待宝玉告知“家姐多有教导,已囫囵认得几十个大字”,他又目视元春赞许:“女君既授学识,又教授谦逊,可为家女夫子,大有二府家学之风。”
这话说的元春面目微热,慌忙低头,一番谦逊的话儿没能说出口。
倒是贾代儒贾政等老学究面目有光,都呵呵地笑起来。
贾母也笑,笑着笑着摇起了头。
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贾代儒几人心中均惋惜,“元春是要选秀的,何况这位敦煌郡王,他越是有城府、有本领,越是手握至宝,只怕越是被天家警惕。若不然,若不然……”
但倒也并非所有人都做此想。
贾赦滴溜溜一双老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的露出神秘的微笑,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的,他回头向贾珍看去,贾珍也看了过来,叔侄两人均都面露笑容。
而后,一个看向讷讷怯怯的女儿,那只不过是庶女。
一个看着满心天真拿着明镜偷偷看,又嫌弃地冲着镜子里的自己龇牙的妹子,那不过是个早晚要嫁出去的孽障!
“若是用两个卖钱货,得肃王府无数金珠宝贝,得这小子价值连城明镜,岂不是祖宗显灵、神仙庇佑?”两人无不如此窃喜。
李征想不到这些,是真话。
他知道迎春惜春苦命,但却怎么也想不到其父其兄能禽兽至此。
那还只是两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贾赦贾珍再不是人,总不至于如今就把她们当物品吧?!
他纵然是一个局外人,也不想着探花赏月品红楼,但在几个小女孩小男孩面前,他总也不会生出生杀之心。
荣禧堂吵闹了一会子,有丫鬟送来香茶,李征略用一杯便起身道:“非是在下心急,待借一屋暂居后还要喂马,况叨扰老太君半日,于心不安,还请老太君回转,在下自随存周先生与众人就宿处。”
贾母精神不济也不假客套,于是命贾赦贾政:“须存十分仰慕天恩之心伺候,不然,仔细你两个皮!”
又责令贾珍为首的孙子孙女们:“大王多日赶路,想是疲惫了,三五日不可轻去打扰。”
有人把这话当真话,有人肚子里暗笑,老太太哪里是体谅贵人,她定然是担心三五日内有事,这小子得不到郡王爵了。
李征暗暗察言观色,将众人心思都看在眼里,更不以为意。
众人都起身送贾母,贾母在从未说过一句话、从未换过欢喜表情的王夫人邢夫人及贾珍续房夫人尤氏陪同下,带着宝玉以及几个孙女,先回西边的别院里休息了。
贾赦贾珍不耐久陪,于是借故“外头有事”各自先走。
贾政心里埋怨,只好一气只顾着致歉,察言观色也看不出李征是否看出那两人心思,一路陪着直往东南别院而来。
李征不知荣国府设计,但自荣禧堂南边的暖阁东侧穿堂门进了别院,略一问贾政就住在东侧北方,正在东南别院正北,他的书房与此只隔着一个小广场,当时便猜到这东南别院应该就是贾赦夫妇所居的“荣国府正嗣”别院。
然他要婉拒,贾政又要跪请,跟随的贾琏夫妇一起劝,王熙凤甚至大胆道:“大王不知,东南别院虽很好,奈何公公别居此处之后便玩物丧志,如今大王驾临寒舍,他们搬去近处,老太太正好趁机管教儿子,这可是救人水火呢。”
李征知道这也是取巧话,只好再三致歉感谢。
那几人谁敢当真?
三面与皇室享用同等的明镜,他还要让贾珍再拿一些去变卖,所得交给王熙凤掌管权当伙食费。
那等宝物,拿出去卖掉都能买下这东南别院了,在宗室郡王、而且还是可能真手握重兵将来镇守西北的郡王面前,他们可不敢糊涂说。
再者说,无论贾政还是贾琏夫妇,他们都不是天真之人,这半天以来这位郡王言谈举止,哪里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