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看看女官行列恭敬地低头站着也掩不住一身喜意,就跟在李征身后排成行列的六个女孩们,心里叫一声“太着急了”,嘴里说:“能侍奉天家子,那是她们祖宗修来的福分,往后是王府的女官,可不是家里的丫头子。”
陈王妃意有所指道:“可惜了。”
贾母笑笑,知道说的是元春。
这几天她可也没闲着,多方打听,甚至打听到张皇后身边,基本笃定皇帝没有选秀之意,太上皇也不再提给皇帝选妃的事情。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贾母认为一两年内必有消息。
理由很直白,当今皇帝御极三年,张皇后虽贤良美貌,帝王恩宠加于一身,可她至今无出。
这也是荣宁二府越来越急切送元春进宫的主要原因,没有之一的原因。
皇后无出,第一个产下皇子的,极有可能便是皇太子。
若不然,王家先后两代嫁入荣国府而为主母的意图贾母岂能无所察觉。
不允许别人家的女儿进荣国府掌权,荣国府的女儿如何进入皇宫取代皇后?
故此也跟着叹道:“家里三个丫头还小,出身也属庶出,是可惜了。”
陈王妃笑了,回头看看贾府跟来的王夫人邢夫人,又看了看在站在诰命行列最末的尤氏,说了句后悔不迭的话。
她竟说道:“你家侄儿媳妇,儿媳妇娘家不是有好的么,做正妃也够了。”
贾母目光猛然一收。
福王吃了亏,如今正在寻找报复的机会。
很可能将来要进爵亲王的天家子,正妃人选倒也如太子妃甚至皇后、出身必定是一般官宦家庭的嫡女,亲王郡王不可以选贵勋世家的嫡长女嫡次女,也更不会选商贾、二嫁妇人的女儿。
当然了,替补不算这一类,比如如今的张皇后无所出,宫里选进去的勋贵家的嫔妃若产下皇长子而被确立为太子,勋贵家的女儿将来也是要被追封为皇后,与皇帝合葬在帝陵的。
就算是这样,诞生皇长子进皇太子的勋贵之女生前也不可能封皇后,皇子只能寄托在皇后膝下,以皇后为嫡母才有资格进封太子。
陈王妃方才提到的很明显不过就是邢夫人的侄女、王夫人的侄女,即王家另一个嫡女薛家薛姨妈的女儿,及尤氏的妹妹。
薛家先祖薛公再是太宗文皇帝嫡系,那也是商贾出身,女儿绝无可能当正妃。
尤氏娘家更不用说,尤老娘乃是二嫁,不要说天家绝不会让这样的女子当郡王亲王正妃,就是李征寻死觅活要,皇帝也必定下诏褫夺爵位。
邢夫人娘家的倒是有可能,可麻烦的一点是,那一家不识字啊。
王妃一定要识字,这是最起码的要求。
但这话贾母无法反驳。
要是用薛氏尤氏“祖宗之法不可为王室正妃”,陈王妃可就要说了,我说的是邢夫人的娘家,与薛氏尤氏有什么干系?
邢家女儿不识字?我哪里知道!
说不定她还能倒打一耙,反倒怪荣宁二府折辱天家子。
就在这时候,贾母心里忽然想到了最合适的人选。
于是她笑了,很意味深长。
安静的只有龙旗被秋风卷着哗啦啦作响的奉天殿前大广场上,众人安静等了约莫半刻钟,殿内传下诏命。
曹化淳走出殿门,李征得皇帝身边的小内侍示意,率先匍匐在丹陛之下,四品五品官员、大小勋贵、诰命夫人跟着跪了。
曹化淳往旁边一闪,里头走出两个紫袍官员。
李征认不出是谁,别人可都吃了一惊,贾母暗暗惊道:“怎么竟然让尚书令内阁首辅周延儒、次辅温体仁宣诏?”
国朝立国以来,太祖皇帝短暂恢复过宰相制度,很快又废除掉,沿用前明内阁制度,但内阁大学士、首辅必定以尚书令统领外廷百官,贾母之父保龄后史太公就是太宗文皇帝时担任尚书令、内阁大学士、首辅时期最长的百官之首。
此所谓拜相。
国朝六部尚书一般都会加某殿阁大学士,拜相的时候尚书进尚书令、阁老大学士进某殿大学士,然后才能加首辅职位。
这其中尚书令是统领六部尚书职位,殿阁大学士是备皇帝咨询之人,宰辅才是名正言顺的宰相。
周延儒是会元、状元之才,在皇帝登基时以礼部尚书进尚书令,东阁大学士进文渊阁大学士,再进谨身殿大学士,拜首辅大臣。
此人是太上皇老臣,皇帝又颇为信任,算得上是大权在握。
次辅温体仁与之不和,同样作为太上皇老臣,温体仁也颇为皇帝依赖,而且他是接替周延儒礼部尚书,并隔日转吏部尚书,以谨身殿大学士拜次辅。
这两年,周延儒与温体仁一直在公开较劲,为争取殿阁大学士最顶级大学士之华盖殿大学士明争暗斗。
皇帝对此看的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