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察言观色,见老太太提起这个郡王便喜悦,连邢夫人王夫人也露出笑容,心下十分奇怪。
什么样的人物,这些高高低低的人都交口称赞他?
贾母又说起二府让地,一面暗暗观察黛玉,这么久坐在她身边纹丝不动,贾母心生欢喜。
又见外孙子沉睡不醒,她看看女儿过分白的脸色,心里又十分担忧,不由有些着急了,恼怒骂道:“两个不成气的,怎么还不回来,路上叫媳妇训了?”
邢夫人王夫人面面相觑,自问她们没惹着老太太啊。
这话里里外外都说给谁呢?
忽听外头贾赦叫道:“敏敏,怎的今天才回?我两个孩子带着没?”
然后才是贾政口气不善语气却慢条斯理的劝导:“大哥,你看着点走路!”
“你说我,自己不急?”贾赦怒道。
贾敏心里一热,连忙站起来往外走,只见人影一闪,自小疼她的两个哥哥快步跳着台阶冲进来。
贾敏又落了泪,彼此拉着手见了,不及说思念之情,贾赦瞪着林如海喝道:“林如海,御史大人,我好端端的妹妹,在你家怎的病成这个样?你还我妹子来!”
林如海哪敢辩解一二,拱手弯着腰直赔罪。
贾政与他最亲厚,上前执手道:“兄长本性是好的,并无恶意。”
“我恶意满满!”贾赦恶狠狠道,“可怜我妹子,从小没享过福,但也是正经荣国府大小姐,你等我给你好看!”
贾政没搭理,见过林如海,拉一下胞妹的手,不由老泪纵横。
那么欺负人的妹子,怎的瘦成个这样?
贾母心情大好,搂着黛玉,问她“开学没”,就是启蒙之意。
黛玉小声低着头道:“才进了学,认了几个字。”
贾母笑道:“开学就好,莫要学你母亲,讨厌的,从小欺负人。”
贾赦一翻白眼道:“怎么不说别人不聪明,我妹妹可没欺负人。”
这时,贾珍才来磕了头。
不及贾母问起结果,贾琏跑进来,先给大姑母磕了头,又给林如海见了礼,认真耐心,在椅子上坐了,没说起那鱼缸的事情。
他是风流,却不是愚蠢。
这个时候提起这个,别人不打他,他老爹非要动手。
大老爷再不好,对他那妹子是一等一的惦记,别人替代不了。
哪怕是黛玉。
坐定后,贾赦说起李征允诺,贾政也作了证:“说要缓一缓,心里平和了再过去。”
贾母喜道:“真是苍天庇佑我女儿,片刻我带你们去,都要去。”
贾琏这下不敢等着了,连忙说起那鱼缸,贾母本来不以为然,等小厮们抬过来一瞧,见多识广的贾母当即定了个高价:“不给五万两,提也不要提。二哥儿,你打算怎么把银子给过去?”
贾琏便说自己留一点,苦力发一点,剩下的让王熙凤拿去给平儿。
贾母赞许道:“是做了些实在事的,不过何必要让凤哥儿给平儿,你要自己给。”
贾琏不解。
“这位郡王城府极深,但不害人。二哥儿,你在家里本事比不得凤哥儿高明,自然被她吃的定定的。这差事你办的快办得好,郡王不吝啬给你个赏,叫你带着两府的爷们,慢慢的学做些事,府里也多一些进项,你们大家脸上好看,人家也落一个劝人向善好名声。”贾母道。
贾赦当面道:“把那跟小厮厮混的改了,不听凤哥儿说,这位最厌恶这个?”
贾琏苦笑不已,剖心思说:“老祖宗,父亲,二叔,大姑母,大姑父,不是我胆小。只在大王面前一站,叫他往脸上一看,我心里便害怕。”
贾赦转怒为喜笑道:“到底是有你不敢惹的了。”
林如海贾敏夫妇奇怪之至,到底怎样个人物才来半月多便将府里的爷们镇压地这么妥帖?
贾琏说起喋血西安门,贾赦说起面刺宰辅次辅,贾政又说起当面为皇帝皇后出头,对吴太后那等老了越发跋扈的老妇人近乎痛斥的事情。
林如海听得直吸口气,贾敏也暗暗为府里担忧。
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郡王,那能是个知书达理的天家子么?
荣宁二府与他比邻而居恐怕不是福分呐!
贾母不说话,但心里对儿女们的判断不以为然。
她抱着黛玉笑道:“我看这是个走正路的,不是一般好男子。”
王夫人脸色变幻好几次,一时欢喜一时担忧,低着头思索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叹口气,连说话都不了,闷闷不乐捻着念珠,片刻又一声叹息,终于长吁短叹,眼睛盯着地砖发起了呆。
闲坐了片刻,贾母急忙要更衣带着女儿外孙过去,忽的外头鼓乐齐响,二府众人相顾骇然。
那鼓乐之声,没听错的话应是大驾卤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