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跪着听话,他母亲道:“我们家本就是个人家的破落户亲戚,不敢想着滔天的富贵。如今大王仁慈,赏了你一份前程,你却不可当真。倒不是怕人家虚应你,但那天家的富贵,我儿哪里有本事承担?”
贾芸一一记在心里。
他母亲又说:“我看了这么些天,王府的那些大姑娘们,帮忙的媳妇们,人家果然是过了人过的日子。人家是先去的,你如今领了差事是后来的,要多让着人家,只是话不能都听。此外,大王既教你多读书,你多跑着些忙完了,也要去私塾念书,你自己腿脚到了,能够到天家的富贵了,那才是一碗稳妥的饭,大王抬举你,你也不至于坏了事。”
贾芸又记在心里,得了母亲的允准才起身,悄悄说起荣宁二府一些人的说法。
他母亲不以为然,一笑说:“我儿,但凡皇上不是个糊涂的,肃藩岂能剪灭?少说也要好吃好喝的哄着大王,你不要看有些人嘴上说的,大多是糊涂人说什么他们跟着应付,说得多了也就当成真的了。”
贾芸心想,皇上当然不是糊涂人,那也就是郡王府稳若泰山。
他果然听了母亲的话,略略吃了些便趁着马上要下学,带了点银子先去还了昨天借的,又买了些干肉,带了些大米去学堂求贾代儒进学。
他母亲坐着想了会,洗了头面换了干净衣服,也不好带什么,一路稳稳当当到内院求见几个女孩子。
她知道礼节,这会当然是来感谢的,若是不巧正碰上李征不在这,那也能说点好话,恳求六个大姑娘体谅着一点,不至于贾芸往后难过。
不巧,鸳鸯几个拿了贵重的如电灯都去了天香楼,抱琴正在看书,见贾芸的母亲过来,知道她的意思,便也说了些“但凡好好做人,王府自会有照应”的话,到告辞时,她拿了一点荣府给过来的布。
这是荣府给的,抱琴可不想穿着住在王府,正好给贾芸的母亲带回去补贴一点家用。
送走后拿了最后一点物件儿,抱琴急忙回到天香楼,说起此事还有些唏嘘。
那么多锦衣玉食的公子少爷们,倒不如贫困的贾芸母子有上进心。
鸳鸯平儿也感慨了一番,急忙便去西后院与梨香院三院查看。
那里没有人住,可不能叫外面街上的小偷拿了东西。
此不提。
荣府私塾下了学,宝玉带着几个随从伴读,一路打着呵欠回到东院,得知母亲身体不适,宝玉连忙进门先去看。
王夫人又怕又气,只是没什么精力,见宝玉下学,连忙心儿肝儿的,指派着丫鬟彩霞拿了吃的喝的,抱着宝玉哄着吃,也不说今天的事情。
宝玉用了些点心,隔着窗子看到他老子进门,不由脸色一垮,原来今儿学堂里背书,他又被先生责罚了。
此事恐怕被先生告诉了贾政。
宝玉心里怕,连忙要求母亲帮忙说话。
王夫人一想,心里不免紧张,暗道:“贾敏回来了,这家里岂不由她说了算?老太太又极其宠爱,她哥哥们又听她话,凤哥儿如今又只顾忙着给自己赚银子,哪里会在意家里的事,这可怎么了得?”
于是看贾政进了门又出去,先去了赵姨娘周姨娘院子,便打发彩霞去叫来宝玉的奶娘李嬷嬷,急道:“宝玉身子不爽利,今儿在学堂里吃了亏,老爷怕是要打他。你快带着去,求老太太做个主。”
李嬷嬷是王夫人的心腹,又是荣府老人。
只要一听王夫人这话,再看她又是收拾宝玉的书包,又是叮嘱他“千万不要撞你父亲的霉头讨他生气,宽心在老太太那住两天”,李嬷嬷当时便明白了。
这那里是打发宝玉去荣庆堂,分明是不放心老太太的女儿。
作为王夫人跟前多年的老人,又和二房一脉一损俱损,李嬷嬷哪里还会耽误,急领着宝玉,催着“快走,老爷片刻定来打你”,一路忙忙的直奔荣庆堂。
贾母精力不济,让女儿陪着,抱着黛玉好好的睡了一觉才起来,正与女儿说家里的稀碎,忽听外头有人大声说道:“快去,仔细老爷追来了,过两日老爷消了气,太太自会来接你。”
贾敏眉头一皱。
贾母也直叹气,不知说谁,低声骂了一句“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小家子”。
而后道:“宝玉下学了,你可莫惹他。”
贾敏嘴角一勾,略带着点讽刺说道:“你老太太的心头肉,荣宁二府最大的爷,我如何敢惹?”
别人看不出,她却看得懂。
但凡不涉及老太太的心头肉宝玉,她这个女儿和外孙女外孙子,在这个家里自然是无人敢惹。
但若涉及宝玉的事情,老太太可不会向着女儿。
贾母无奈道:“不然你娘老子怎么做人?”
贾敏起身笑道:“我又不是要你什么,我家不缺花的。”
正说着,宝玉一头撞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