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老娘推着两个成衣半新半旧,还是盛夏装束的女儿,一路走后门进了宁府,见了尤氏便埋怨。
尤二姐还罢了,进门虽然羞涩,倒也多少有些振奋。
尤三姐却目光冷漠,玩弄着自己的长发,在尤氏这个没有血缘的姐姐面前不抬头。
偏偏尤氏对她倒颇为敬重,知道这是个烈性少女。
“你们来,本该我去大门接的,”尤氏拉尤三姐坐在身边,又拉着尤二姐在另一边坐下,与尤老娘道,“但这个家里什么样子,你们不说,我是知道你们也看到了的。”
尤老娘抱怨道:“天爷爷,你心不要那么高,宁府的当家大太太,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还不知足?她两个但凡有你一分的好儿,我也心满意足了。”
尤氏气急,只好不理她,与尤二姐尤三姐道:“她只看这么大一个架子,你们可要学着好儿。以前你们小不与你们说,今日你两个要记住了,这里头,没几个好人。”
尤老娘骂道:“说什么没几个好人,你把那当家太太当够了,这两个还没活过人!”
随后竟骂道:“两个不成气的,那张家的嫖赌,可毕竟下了婚约。如今可好了,退了婚,人家上门来要银子,老娘拿什么给?”
尤氏怒道:“不是早退婚了?”
“又来了,说是婚约银子没退完。”尤三姐冷淡道。
尤氏立马明白,是她这个继母昧了银子。
没奈何下,尤氏只好拿了十两银子给尤老娘,想想假意道:“你先回去,买了酒菜,我一会打发二姐儿三姐儿回去,再带了银子给他。”
尤老娘笑道:“那可难为你了,你是对她们好的,我知道你。”
但又笑着伸手说:“你金尊玉贵的当家太太,哪里管得了这些事。她两个在你这住着,我打发了张家的,再来接她们就是了。”
尤氏心急如焚,尤二姐尤三姐年少美貌,倘若让贾珍见了,岂能逃脱他的毒手?
可眼看尤老娘赖着不走,她只好又拿了二十两银子,哪想尤老娘一看又说不够,只好打发了五十两银子给她,尤老娘笑眯眯急忙才走了。
尤氏叹着气,想着花点钱求一下王熙凤帮忙,哪怕在东院找个浆洗的活,先把尤二姐尤三姐放在身边看着。
要不然,她敢打赌,尤老娘这次登了门,过不几天还会找过来。
那可是个只要银子不要女儿性命的毒蛇。
正好,平儿送几个宫女离开,又带了人给尤氏送来几块寿山石,让她晚些时候留给贾珍。
看到尤二姐尤三姐,平儿赞叹道:“你们两府可没有几个比得上她们的,谁家的爹妈,舍得把这么好的女儿卖人?”
尤氏心里一动,连忙求平儿:“老娘带来的妹妹,眼看着没地方去在我这,你知道这里是个什么地方,那岂不是害了她们?我不敢盼着在王府那等好人间求个前程,只求在凤哥儿面前说个情,留着她们在东府,也免得受苦。”
平儿脸色一紧,笑了笑道:“你们二少太太倒是帮你,却要打发银子。”
尤氏哭道:“不然怎的?到底是进了尤氏家门的,与我一般姓尤,老娘不管,只要囫囵卖了钱,我能不管?”
平儿想想笑道:“倒也不是没法子,大王不喜欢什么奴婢丫头子,我们几个坐在脚底下吃个饭也要被说,他可不欺负人。你若是放心,我带她们去我们家,偌大个王府虽然没什么好儿,到底有几间正殿,那么多院子。”
尤氏惊喜道:“大王愿意么?”
“方才还说我,”平儿略显得意,笑道,“才擦了几块石头,便说该去读书了。偌大的王府,我们哪里能收拾过来。她们要愿意,跟我去求个前程,至少吃得好穿得暖,不怕有人欺负。”
尤氏千恩万谢,又不好托大,急忙又换了衣服,跟着平儿出角门到了花园。
李征不懂园林艺术,只看宫里来的内侍带着人,这里放几块石头,那里堆一个小山,只觉着赏心悦目。
尤氏来求,李征听说是尤二姐尤三姐,看看她们,倒也觉着悲哀。
“摊上你们那个老娘,可惜了好好的孩子。”李征道,“既是平儿说的,你去安排就是。”
平儿喜滋滋笑道:“不是我们偷懒,咱们家的体面用不着人家来说,却要收拾干净了才好过活。多两个帮忙的,我们也清闲,平时也能多读点书。”
“这是正理,要多读一点书。”李征赞许,“那就去吧,不要为难焦老。”
尤氏赧然,却要叫焦大回去,原来她心里感激如今有了好日子过,前些天花了银子托人找会喂马的,如今已经找到了,她要把焦大替换回去。
“留着吧,哪里容不下一个无依无靠的老头子,教他学好了比什么都好。”李征笑道。
尤二姐尤三姐得了尤氏示意,连忙要磕了头谢恩。
李征转身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