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地方?
在这个季节挖一条密道出去,还不能惊动虞军,你在跟朕开玩笑是不是?
范文程却胸有成竹地说,未必一定要挖数里十数里长的密道。
“城南浑河便是一条通道,只要让善于潜水之人走水下,数十人脱离虞军包围并不困难。”范文程指着南边笑道。
黄台吉略一比划,明白了范文程的意思。
女真人可不是旱鸭子,他们不是游牧民族而是渔猎民族,在白山黑水间,那也不是只靠山吃山。
水里的本领,盛京城内也有人擅长。
“便是不擅长也不要紧,以木头钻出孔咬住一头入水,另一头接到水面之上,人可在水中缓慢行走,脱离包围圈并非难事。”范文程笑道。
黄台吉急令人尝试,果然能憋屈半晌,一时大喜,急命代善准备。
他自己也没闲着,叫来一群汉军佐领,叫他们挑选百余个汉人,以北都官话最标准的为首,叫他们饱餐一顿,准备分批出城去出使武烈大营。
范文程力劝:“于事无补。”
“朕何尝不知以武烈王之本性,这些人去了必然被杀。”黄台吉却道,“但若不让他们去,不让他们被武烈所杀,城内汉人只怕会有念想。”
范文程猛然醒悟,这是要让城内的汉人,尤其汉军看到武烈对待降清的汉人绝不饶恕,以坚定这些人的抵抗之心。
遂遣人出使,果不然,才到了高出地面已丈余的阵地前,使者十余人便被射杀。
然而,李征使刘芳亮疾驰城下喊话:“努尔哈赤诸子,唯黄台吉还算是个人物,如今既遣使商议结束叛乱、投降朝廷之事,黄台吉何不自来?”
城头多尔衮喝道:“何言投降?大清皇帝不过是怜悯城内汉人,使你汉家子恳求活路而已。”
刘芳亮大笑,道:“既是汉家事,何不遣汉人来,却将猪尾小子来送降表?你可告知黄台吉,若果真怜惜为尔等所掳掠之汉家子,当使汉人前来,如范文程便可。”
多尔衮怒道:“此番去者,为何不是你汉家子?”
“瞧瞧,我汉家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以猪尾发见天潢贵胄?”刘芳亮脱下头盔示意,“记着了,非汉家衣冠者,不是汉家子孙。”
多尔衮张口结舌。
黄台吉又愁的直挠头。
偷鸡不成蚀把米,叫刘芳亮这么一说,城内的汉人岂不更恨大清?
他们好好的头发,可是被大清给剃成了猪尾巴!
“这要上哪里去找衣冠汉人?”黄台吉愁道。
范文程得知,连夜在城内搜罗,还真给他找出几个留着长发的汉人。
什么人?
道观里的道士,本是辽东道观的小道士,到沈阳沦陷,这些人也没地方可去,便在道观中蓄发修行,成为辽东寥寥无几还保留着汉家衣冠的汉人。
遂以刀枪迫使,又留下老道士,叫小道士穿上汉人衣冠,次日一早便出城求见。
李征很不明白,坐在阵地上询问:“你等此来为何?”
小道士急忙要打稽首,忽的想起在刀子之下的师父,连忙拱手仰面道:“为盛京城内万千汉家子而来,大王东征,乃与清国交战,城内万千汉家子却无辜。他们多是清军掳掠而来,并非自愿剃发易服,乃想念故土之汉人。”
李征忙叫来曹变蛟,问道:“我军所俘获建奴兵器可都在么?快叫这些人都带回去,好武装城内汉家子,今夜便砍了黄台吉脑袋,如此辽东大定,他们便都是汉家功臣,譬如当年归玉门之东汉十三壮士,那是要封候拜将的。”
曹变蛟带着人抱出来一堆刀剑铠甲,往阵地下一扔,恭贺道:“平定辽东,非我等之功,是你们这些心念故土、忠诚于汉家皇帝的大好人办的,快去反清,此不世之功,可不要让我们这些丘八抢了。”
道士们呆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群中于是有人苦苦劝道:“大王,何苦如此。城内万千汉家子,只求一条活路而已。”
李征宽慰:“你等安心,待平定黄台吉叛乱,便是你等战死,孤定然告老还乡,采菊东篱,以为战死的你等祈福,以慰藉你等在天之灵。”
……
城头的黄台吉都听的直呼荒谬。
这个武烈王,他怎么能老实成这个样子,难不成他看不出大清皇帝派使者去找他谈判的用意?
他得先让使者觐见,而后听大清皇帝开出的条件啊。
他怎么能这么粗暴地为难使者,莫非此人连一点人情世故也不懂?
于是,黄台吉猛烈咳了一声,声音传到阵地前,道士们便知道,该不拐弯抹角直言了。
带头的道士便一闭眼,大声质问道:“大清皇帝使贫道等来问,大王一心要消灭大清,难道便不想一想‘狡兔之死,飞鸟之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