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既确定了猜测的那个机密,她可不想将荣宁二府留到东宫确立再解决本身存在的那些问题。
东宫虎狼之君,他若处理贵勋集团两府恐怕留不下几个人。
从这方面说,接下来必定要发生的,反倒对二府算是好事。
贾敏不知机密,自不能与老母亲有一样的看法。
慢悠悠回到院子里,儿子果然看书看得头疼早睡了。
小天才难得连日来没有打击弟弟,正在等下持着一卷书细看。
贾敏心里有事,便劝道:“小小年纪,身子骨最要紧,快去睡。”
“人家都在进步,我若一日不读书岂不要被他们甩开了?”黛玉笑道,“妈,外祖母家这点事,要我来看,只要外祖母好好的,那便出不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何况荣宁二府百余年来如流水冲渠、根苗生枝,到如今国朝中兴之时本当修理,若舍不得祖宗留下的那点繁华,又何言辅佐两代圣主中兴?!”
贾敏惊奇,这话从何说起?
“别的不说,二府与多少外臣有瓜葛来往,便有多少阻挠今上改制的实力。三位舅公没有那个决断自断门路,那便只能通过一场看似家族危机实则清理门户之外界施加压力来完成清理。”小天才说着,找出一封信看了看才又说,“不错,是这个说法,我觉着很有道理。”
贾敏心里猛然一跳,是李征给小天才的私信。
“要看么?”小天才举起书信摇了摇。
贾敏白了一眼嗔道:“小东西,却不知你娘什么样人?”
遂略过这个事情,她过去坐在桌旁,见小天才居然在看《尚书》,奇道:“不是最讨厌这些书吗?”
“人家还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呢,可不喜欢那也是学问,便是不好,不读岂能知之?”黛玉少见挤出苦瓜脸哀叹,“这世上聪明又用功地人实在太多了,好朋友戎马倥偬,尚且每日读书写字,大姐姐怕也是越发要手不释卷之人。”
哦?
贾敏不信,元春好学这我知道,可那天才大王如何用功你怎么知道?
这也能跟你说?
“岂非自夸?”贾敏故意激将。
黛玉可不吃这一套,指着一摞,实际上只有三四封书信叹道:“人家的进步那是一看便知的,岂能自矜夸耀!?妈,去年写信时我问‘北地春如何,秋怎样’,好朋友回信说,北方没什么稀罕的,只是冷了些,倒不是敷衍朋友。”
顿了顿黛玉挑出压在案头的一张纸递给母亲。
贾敏拿来一瞧,心中顿时了然了。
李征的字从来都是大开大合笔走龙蛇,真犹如铁钩银划一样。
然此前的字体滂沱凌厉,总有一种锋芒毕露的威势。
然如今的书信,笔法藏锋、行文严整,间架结构与字里行间却流露出水银泻地一般的婉转流畅。
这书法进步,真算得上是一日千里。
如此,人家岂能不在戎马倥偬之余每日修炼文学内功?
再又看,那张纸上写着:“林妹妹去年问北地‘春如何,秋怎样’,当时词穷,未免不达意。如今看来,北方之春,冰河裂而瘦雀复飞,鸟兽奋跃山林;北地之夏,日下与江南无异,然若林荫之中,风凉气清、溪流清冽。至于北地之秋,唯一个与江南不同,大风扶摇而上青云,虽无铺天盖地之势,却要等,等到风来,便知秋知,可以见层林尽染、山河壮阔。”
对于北地之东描写的颇为细致,有云“雪线如雨、雪束如林,倏然而落,大地冰封”之描述,又有“原野如水波漾日光,视之使目眩、远山如猛虎欲奋博,望之尤百兽奔涌”之想象。
还有“一夜雪不停,平明看松林,万山松嬉戏,依旧挺且直”。
纸张背后是一副寥寥数笔勾勒出来的水墨北地雪松图,却不是孤独冷傲挺立的孤松,是一山一山的松林,如林如戟,如万军朝阳。
黛玉笑道:“瞧画的多好看,我不懂画画儿,却觉着画的好极了。”
李征教她也十分用心,那幅画后面还写着一句“北地风光,非冷了江南便是”的注释,又教导林妹妹“空天辽阔、江海莫测,须当仔细疗养身子,待到踏遍青山之时,林妹妹可不能缺席”。
贾敏油然赞叹:“圣人不以门第高低而教化百姓弟子,天家子也不让他。”
而后打探道:“你们都有?”
“都有啊,大姐姐有,这次岫烟妹妹也有,不过惜春妹妹的最多,从饮食起居到画画儿的法子,说了那么厚一摞,可仔细了。”林妹妹比划了足有半寸的厚度,笑呵呵道,“只是大姐姐说了岫烟妹妹也来之事,这次便慰勉的多了些。”
“那孩子极好,小小年纪能从容不迫,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之心。”贾敏赞不绝口。
林妹妹也赞许道:“她是极好的女孩儿,不比别人差。不过好朋友也真是神奇,夹在给大姐姐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