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绣楼,那是宝钗的闺阁,一楼小客厅,二楼闺房。
一楼灯光微弱,二楼开着窗户,宝钗在看书。
自前日贾敏提醒宝钗“读书驳杂,不及精通”,宝钗便沉下心闲时多读经典、修习算学。
薛姨妈披衣过来上楼探望,她也有些日子没再像以前那样有事经常问女儿的意见。
族人有闲话,说王府落成,大小姐莫非还想带着薛氏辛苦赚来的银子去花给王府?
薛姨妈感觉女儿如今越来越不跟家里的生意沾边了。
这倒也无妨,她下一步的主要精力须想着能否在王府立足,薛家这点生意算什么,全丢了也不必在意,只要女儿有个好前途,哪怕能争取一个国夫人位次,她也从此脱离了商贾之女身份、跃升而成清贵诰命之身了。
宝钗听得窸窣声,抬头看一眼,低头看完一个运算法则解释,合上书起身来迎接。
薛姨妈烦乱,本也不是个与女儿见外的母亲,便直言询问:“你哥哥年纪不小,前日你姨妈说那个傅试有个妹妹,人长得好,竟不比你差什么,也不知如今说通了没有。正巧你哥哥明日要去成都,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去问问。”
“问什么?此事想也别想。”宝钗扶着母亲坐在床边,淡淡道,“不说那傅老爷怎么想,纵是姨妈也不会撮合。”
“不能吧!”薛姨妈奇怪,“傅家虽然是读书人家,毕竟不是正经读书出身,那傅试也不过才是个举人出身,我家也瞧不上?”
宝钗忍了好几口气,委婉说道:“这傅老爷怕是不肯得罪王府。”
这薛姨妈就更奇怪了,既不肯得罪王府,又岂能不同意与薛家联姻?
“我明日去问问,前儿探望时,这些话不好开口,明日便无妨,私下里问一问你姨妈,催一催看看。”薛姨妈笑道。
宝钗不好再不管,她笃定若如此,她母亲必定要被训斥。
遂道:“人家为王府做事,你瞧凤姐儿多用心,东府少太太多仔细。倒是我们家,不是我说,妈,哥哥果真畏惧霍朝恩才没去云南找乌斯藏土人?他在成都府果然与那边的乌斯藏土人联络?”
薛姨妈哑口无言。
宝钗冷然道:“拿着王府的宝货,只怕也没少打王府旗号抬高价格罢?人家交办的事情从来不放在心上,如今连厂卫都全数撤离了商队,家里一些人竟说什么‘天大的好事’。妈,薛家并非不可替代!”
薛姨妈慌忙道:“只是第一次去的时候糊涂了,也是没法子。”
“不用瞒着我,给家里各房分钱瞒不过我,入库的银子记在新账簿之上也瞒着我,但这咋么瞒得过?这些蠢,蠢材,”宝钗怒火攻心,却也压得住不好听的脏话,一时怒道,“他们忘了外头那几件铺子账簿还在我手上呢?”
而后怒极道:“每次走账完了要从这些铺子兑换银子,比例是变不了的,铺子里多了多少银票少了多少两银子,他们当我看不出,还是以为我看不懂?”
薛姨妈欲言又止。
“妈可能知道,从前我们家吃内帑的好儿,如今落得个这般下场,人家连我们家院子也不减小,那是不算账?那是等着算大账。今儿吃着王府的宝货,哥哥他们贪鄙无度,还要打折人家的旗号多掳掠,”宝钗指着西边说,“那是好欺负的?此番人头滚滚,往后难保不将薛家杀个干干净净,那是虎狼之王,不是懦弱之主!”
薛姨妈惶恐,蓦然直哭。
女儿料事从来没错过,她如今这么说,那只怕是,只怕是果真要有灾难降临。
宝钗怒极,也着实不知该怎么说她,便也只好不哄着宽慰。
薛姨妈哭了半晌,竟然问道:“若如此,那些多赚的银子送去王府行么?叫你哥哥明天再去之时安心办差可好?”
“晚了!人家只怕连薛家这么点价值也瞧不上了!”宝钗愤然道,“至于那些银子,人家还怕脏了自己的手。”
薛姨妈顿时吓得掐着床沿屏气凝神。
若真是这样那还真要出大事了。
她可是知道薛蟠明天出发去成都,明摆着是躲着人家。
宝钗也知道,因为知道,所以今天连着吃了三个冷香丸。
可她能怎么办?
“这个家烂了,革新不了,转身不能,一两年内,必定有一个灭顶之灾。”宝钗心里绝望,那压不住的火气又往心里撞,当时迎着窗户吞了一口夜风也不能压制得住,反倒有一股熊熊烈火从心里直燃烧上头。
从薛蟠到张友德这些老奴才,他们穷疯了一般,什么钱都想要,什么人都敢惹,什么危险都不当一回事。
好像三年之前那一场灭顶之灾,在他们心里竟然是他们解决的一样。
他们似乎极有信心解决一切难题。
可他们实则连最大的危险正在来袭都察觉不到。
恰在此刻,薛姨妈又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