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沉重的钟声在寺庙上空回荡，惊飞了寺外湖面一群飞鸟。

梵音寺最高、最中央位置的大雄宝殿中，傅青舟与一众俗家弟子一同盘坐在佛堂最后方。

“人真多啊……”

傅青舟看着前排一个个穿着僧袍的背影，微微眯眼。

粗略一数，除了这些俗家弟子外，此间佛堂中僧人应有四五十人。

此时那三位辈分最高的圆字辈大师还未来，念佛也未开始，这些僧人们全都一言不发、闭目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

而大雄宝殿之上供奉的佛像，与傅青舟所知晓的任何一尊佛像都不相同。

它宝相庄严、金身如日，但身下却有一层又一层哭号的无骨人皮，那些人皮化作了莲台，它便仿佛是从这一层层皮囊中蜕身而出一般。

“老东西。”

傅青舟在脑海中唤道：“你见过这玩意儿么？”

“没见过。”烟鬼的声音响起：“谁晓这是什么鬼东西。”

傅青舟又看向前边那一众僧人：“这些家伙呢，他们都是什么修为境界？”

“大多数不如你吧。”

烟鬼应道：“八成都是五境之下，正经五境也就那么八九个。”

傅青舟“噢？”了一声：“那也就是说，还有那么几个五境之上的？”

“有。”

烟鬼道：“三个六境，两个七境，一个八境。”

傅青舟目光微凛：“这寺里还真是有高手啊……那三个圆字辈的还没来呢。”

“这不是来了么？”烟鬼低声道。

它开口同时，傅青舟目光也自然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大雄宝殿侧厅的门被推开，缓缓走出三个年轻僧人。

他们的模样都很是俊美，皮肤白皙好似女人，身着金红袈裟，一手持木鱼、一手单掌竖起，目不斜视地来到神像座前盘坐而下。

“颂，百厄难佛经。”

三名圆字辈僧人同时开口道：“观自在百厄难佛，行深百世轮回，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木鱼声响起，众僧人一同开口，随三位大师同时念起了经。

傅青舟自然是念不来这经，身边的俗家弟子们有些对这经文熟稔、有些也念得断断续续，但多多少少也跟着开口读，一时间宝殿内佛音不断。

“血肉皮囊，轮回所依，百世替换，痛苦不息。然百厄难佛，无我无相，以苦痛为修行，以轮回为涅槃；每一世生，每一世死，不住生死，不念轮回。于生死中，观生死空，于轮回中，照轮回寂……”

他动了动嘴皮子，打算随便作一作样子。

但诡异的是，随着他张开嘴，口中竟然不自觉地随同其余僧人一起发出了声音！

“百厄难佛，于百世轮回中，修得大神通。祂无生死，无轮回，无痛苦……”.

傅青舟心中剧震，下意识往旁边一看，发现方才那些还断断续续读不清经文的俗家弟子们，竟也一字一句清晰了起来！

他想闭上嘴，但此时却已然控制不住自己！

“百厄难佛，以成佛道，广度众生；众生皆苦，唯修此行，方能离苦……”

傅青舟还想反抗，可眼神却仿佛粘在了殿中那尊佛像金身之上，再也挪移不开，身体更是放松无比、毫无反抗之力，只有一张嘴在顺着众僧一同念经。

不仅如此，他的脑海也渐渐变得一片清明，所有一切杂念统统都被扫了出去，只剩下无垠清静。

更诡异的是，这种感觉非常舒服。

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母亲怀抱的婴孩，耳边那嗡嗡作响的念佛声梵唱令他沉醉其中，有种半醒半睡的舒爽。

不用想任何事、不用忧一切愁，只要随着大家一起念佛，便仿佛是这世上最幸福之事。

“喂！喂！喂！”

就在这时，烟鬼尖利沙哑的喊声在他脑海中响了起来。

相比于佛经带来的舒服酥麻感，这声音好似指甲在黑板上刮擦一般，令人无法忍受，刺得傅青舟浑身都难受了起来。

不过虽然难受，却勉强将他从那种诡异的状态中拯救了出来。

傅青舟恍然清醒，却惊恐地发现自己仍然还在随着众僧一同念佛。

“一切痛苦，皆由心生，心生则苦生，心灭则苦灭，是故众生……”

“老东西！”他嘴上念着经，脑海中挣扎着吼道：“帮我！”

“哼哼……”

烟鬼得意笑道：“就晓得你缺不了老子！”

下一秒，傅青舟脑海里响起了一段极其晦涩复杂的咒文。

他在这种头脑混乱的状态中根本无法听清那是什么，只觉得那声音有如鬼哭狼嚎、幽冥鬼狱，阴森而恐怖。

但随着咒文落尽，他耳边嗡然作响的梵唱也终于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