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之后，因傅少侠您的建议，我家公子再难脱罪，不得已下，方才自尽。”

他抬起头，坦然与傅青舟对视着，一字一句道：“整个过程中，小人或许有为公子出谋献策，但也为岳先生脱罪提供了线索与证据，就算无功，也必无过。”

滴水不漏，周到缜密。

傅青舟笑了起来。

他伸手在顾金琛肩头一拍：“你说得对，是我迂腐了——我当初答应过，要让你做你想做的事，那么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顾金琛微微一笑：“傅少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

他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如今兰公子已死，我作为他的书僮，兰家必定不会让我好过……除非，我能替兰家做件大事。”

傅青舟看着他，没有说话。

顾金琛继续道：“岳先生的未来翁丈，乃是元家女婿——兰家与元家，两家都有诸多子弟在朝中为官，或许会因为此事，产生严重嫌隙甚至争斗，这不是兰家希望看到的。”

傅青舟笑笑：“你想要调和这两大世家的关系，平息此案带来的麻烦。”

“不错。”

顾金琛颔首道：“只要办成此事，兰家必对我高看一眼。”

“这件事很简单。”傅青舟缓缓道：“岳衡尚未入元家，亦未考取功名，元家未必知道有他这一号人物——相反，兰鸿俊死了，生出怨忿的，该是兰家。”

顾金琛眼睛一亮：“傅少侠的意思是，只要解决了兰家的态度……”

“不错，你需要的，是兰家的关键人物。”

傅青舟轻声道：“你可知晓，兰家是否有某位举足轻重之人，出言可定大事？若你能找到这样一个人，想办法让他消弥此事影响，便算成事。”

顾金琛笑了起来：“确实，有这样一个人。”

“把名字告诉我。”傅青舟淡淡道：“我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反悔。”

“好……她的名字，是兰惜玉。”

顾金琛低下头：“她是兰万雄的妹妹，也是兰鸿俊的姑姑……可少侠，她一向对兰鸿俊十分疼爱，如今公子已死，她该是除了万雄老爷外、最伤心最愤怒的人之一，我们该如何说服她？”

“兰惜玉……”傅青舟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后，微微笑道：“一个受伤的、受委屈的世家弟子，或许很重要；但如果他已经死了，那便一点都不重要了。”

“这个道理你应该懂，你们敢将盗书的脏水全部泼到兰绍忠身上，便明白，他就算是掌剑书院学生，只要坐实了盗书一事，兰家便也绝不会保他。”

傅青舟淡淡道：“兰家是个世家，世家里总有无数子弟，是牺牲一两个不是那么重要的人、还是牺牲整个家族的完美与高洁？我想这个决定，很容易做。”

听他这般说，顾金琛脸上渐渐绽开了一朵花。

他低下头，冲傅青舟深深一揖。

“傅少侠，受教了。”

他认真道：“那么，还是希望您能帮小的找到兰惜玉，阐明其中利害关系。”

傅青舟微微颔首，没再说话。

知晓了身份名字，找一个人再简单不过，若要省事，他修书一封、找上星云商会，花点银子让对方帮忙跑个腿，就完事了。

顾金琛也不再多余客套，再行一礼，态度恭敬且谦卑地退走。

看着顾金琛转身离去，烟鬼的声音又一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不对啊傅小子，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它幽幽道：“你都明白这小胖子做了哪些事了，还帮他？”

“他隐藏得够深。”傅青舟看着顾金琛的背影，在脑海中应道：“一切只是我的猜测，并无实据……他长得再像恶人，我也不能就说他是个恶人，说不定兰鸿俊真是畏罪自杀呢？”

“至于我答应他的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不能反悔。”

“当然，以他的本事，我推他一把，他很快就会越爬越高——像这样的人，他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我会盯紧他，若他真做了个恶人，我再亲手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说话间，岳衡已兀自慢慢走了过来。

“傅兄。”

他疑惑道：“你与兰鸿俊的书僮认识？”

“不重要了。”傅青舟笑着转过身：“这会儿很晚了，马车不能上路，我先带你到附近客栈休息，明日去我的小院，为你洗洗晦气！”

“好！”

岳衡也笑了起来，挥臂高举：“要大吃一顿，以庆自由之得也！”

远处，无人的夜色街道上，顾金琛走着走着，也慢慢摊开了双臂，仰头望向天空。

天穹上，是一片璀璨星河。

“终于……”

他咧开嘴，眼中淌下了热泪：“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