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娇没有急着打扰南先生。

找到了人，她的心便定了。

她轻轻将小破私塾的门合上，退到了不远处墙边，安静地等着。

读书声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才渐渐息了下来，此时，日头也西斜落去，夕阳余晖洒在昌安巷破败的屋瓦上，镀上了一层金辉。

孩子们如脱缰的野马一般，一窝蜂从门中冲了出来，嬉笑打闹着奔跑，南先生最后走了出来，弓着背，慢慢关上了门，挂上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锁。

唐娇缓缓走了过去，轻轻唤了一声：“南伯伯？”

南先生回过头，打量了她几眼，有些茫然：“你是？”

“我……”

唐娇压抑住激动的心情，低声道：“我是唐娇啊。”

“唐娇？”南先生脸上依然满是疑惑：“我应该认识你吗？你是哪个孩子的妈？姐姐？”

“南伯伯……”

唐娇又将声音压低了些：“是我，唐娇，乾昊十年，是您保护了我，将我藏在昌安巷中一个月后，又将我悄悄送出了京城……”

听见这句话，南先生眼睛瞬间瞪大！

唐娇见状一喜：“您认出我来了！”

“是、是你！”

南先生脸上渐渐露出震惊、欣喜、回忆、感动……等等神色，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唐娇手臂：“你、你还活着！”

“是，南伯伯，我还活着。”唐娇笑得非常开心：“我回来找您了。”

“好好好……好啊！”

南先生激动得眼中蓄起了泪水，他不停上下打量着唐娇：“你长大了，长大了啊！唐贤弟若是能见到你现在的模样，该有多开心、多得意啊……”

唐娇眼中也起了水雾，但她仍然挂着笑容：“南伯伯，您现在就在这昌安巷中教书么？”

“是啊，是啊……”南先生喜笑颜开：“我一生几十年光阴虚度，只有近来这些年，做的事最有意义啊！”

说罢，他大步往巷子另一侧走去：“来来来，来伯伯屋子，你给我说说，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

一路走去，唐娇便看出自己这位南伯伯在昌安巷中的地位了。

凡是见到他的人，都会立即停下手中的活，认真地打一声招呼。

向他打招呼的人，大多是喊他一声“南先生”，但也有一些年纪大些、看上去有些文化的，会喊他一声“牧之兄”。

唐娇跟在后边，暗暗松了口气。

她想不起来这位南伯伯的名字……现在终于知道了，他叫南牧之。

南牧之所住的屋子在昌安巷尾，与其他人的屋子一样落败，且似乎并非唐娇记忆中小时候躲藏的那一间。

没有院子，看着好似牛棚或茅房……

屋内光线略显昏暗，但足以看清四周的景象。目光所及，只见屋内摆满了破破烂烂的书架，架上层层叠叠地堆放着卷卷书籍，有的书页泛黄，显然是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洗礼；有的则字迹清晰，墨香犹存，似是新近抄录。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古木的清香，南牧之步入其中，便似融入了进去，成为了这无数书卷中的一员。

“南伯伯……”唐娇有些讶异。

“如你所见……伯伯我，辞官了。”南牧之微笑道：“我在官场上泡了太久，浑身发臭，只有在这书香中，方可得一时宁静。”

唐娇也跟着微微一笑：“伯伯能有如此豁达心境，侄女也真的为您开心。”

拥挤杂乱的小屋中，南牧之开始忙活做菜，唐娇自然也帮起了忙。

这儿根本没有所谓厨房，灶台就摆在床铺边，炒菜的铁锅上方便是晾着的衣服，切菜时动作大些、蔬菜汁水便可能溅到一旁的书卷上。

刚开始南牧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看唐娇反而泰然处之，他便也渐渐放松了。

不多时，他们便做了一小桌菜——当然，这屋里也是没有饭桌的，只是将那小破书桌上的东西堆到一旁，腾出了点空间。

至于饭菜，也是十分简陋，三菜一汤，两道最简单的素菜、肉菜则是晒了很久的鱼干，汤说是汤，其实不过是面上飘着些黄瓜的清水罢了。

“我啊，在这开办私塾，已有五六年了。”

南牧之宜然吃着鱼干，笑道：“昌安巷太穷了，但这儿的孩子也是想出头、想读书的，有个人教他们识识字、学学文，他们会很开心。”

说罢，他又好奇地看向唐娇：“你这些年都去了哪？怎么又回京里了？”

“我啊……”

唐娇轻声道：“当年，我一路漂泊，去到了南疆……”

她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一一说来，当然，虽然她从万毒山一直说到了琅環山，又从琅環山说到了渔茶镇、洛邑……但许多细节，却并未讲得太细。

毕竟这一路走来，她都在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