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傅青舟恍然道:“你根本没认出来这是你侄女,见来人不是南先生,便以为是南先生泄露了你的行藏,想跟上来查个究竟?”
此时,小院里的众人全都坐在了餐桌边,自然也包括唐娇的……这位亲大伯。
既然是误会,当然解释了就行。
“是。”
中年人无奈道:“毕竟,那个地址,我只给过南牧之一人。”
唐娇坐在他身侧,眼中噙着一些水雾、脸上却满是笑意,正手法麻利地替自己大伯包扎着伤口。
嗯……傅青舟方才砍出来的伤口。
“嘿嘿,唐伯父,方才实在得罪了。”
傅青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起身行了个礼:“晚辈差点就酿下大错了。”
“不怪你。”中年人神色倒没有太多变化,淡淡道:“只是你的刀法……看来这些年,娇娇也是交到了一些厉害的朋友啊。”
唐娇脸色微红,笑了笑。
桌旁还坐着岳衡、朱梅等人,院里闯进了人,他们自然也醒了……之后确认是唐娇大伯来此,那自然是要招待一番。
既然要招待,那院里的人……哪怕是大半夜,也得出来露个面呀。
袁自平素质过硬,即使是在深夜,也是很快摆了一桌小酒与餐点,岳衡看上去明显没醒,坐在桌边、强睁着眼打哈欠,朱梅看着也没醒,但见到吃的便来了兴致,埋头狂吃。
“恭喜唐娇妹妹。”秋婵在一旁有些疲惫地笑道:“你又多了一位亲人。”
“嗯!”
唐娇用力点头。
“你……”
这时,中年人有些犹豫地看向她:“怎么会回京城?又怎么会找到我那里去?”
“大伯……是这样的。”唐娇轻声解释道:“我们想要,替我父亲翻案……”
她很快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中年人初听时神色还有些震惊,但听到后边,却已经冷静了下来。
“放弃吧。”
他忽然沉声道:“你们办不成的。”
唐娇怔了怔,瞳孔一缩。
“喂,大叔。”秋婵疲惫地托着腮,在一旁懒洋洋道:“你这就不对了,唐娇妹妹的父亲,那也是你亲弟弟……就算这事有困难,你也不能直接说办不成吧?”
“是么?”
中年人淡淡道:“你以为我这些年在做什么?”
眼见他语气中有些不满,唐娇连忙柔声道:“大伯,我们先不说这些……说说您吧,您、您……”
她说到一半,声音低了下去:“您能告诉我,您叫什么名字吗?”
傅青舟叹了口气。
秋婵摇了摇头。
一旁侍立的袁自平低下了头,神色有些凄然。
就连随时可能睡着的岳衡,都倒了一杯酒,递到了中年人手边。
只有朱梅什么也不管,仍在埋头苦吃。
一个十几岁的大姑娘,终于见到了自己在世上唯一的血亲,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他的名字……
中年人也深深叹了一气,接过岳衡递来的酒,一饮而尽。
“我的名字,是唐旻。”
他轻声道:“旻如天之高远,志在青云;准如地之厚实,行稳致远。这便是当年父亲为我们起名时的期望。”
唐娇笑了笑:“南伯伯说,大伯您曾与父亲相依为命,还供他读书,可后来你们……”
“后来,我们分道扬镳了。”
唐旻抬起头望向天空,目光深邃:“因为,他觉得,我做的事……太肮脏了。”
“你或许不知道,你的祖父,也是个读书人。”
他缓缓道:“我们本是冀北人士,你祖父当年本也是个秀才,但还未来得及上京赶考,便碰上了四十余年前那场罕见的大灾……那可谓是赤地千里、焦金流石。”
“为了让我们兄弟俩活下来,爹娘将一切能留下的食物都留给了我们兄弟,他们终究没能撑过那场大灾,先后过世。”
“那一年,我决定带着阿准逃离家乡,去找一个能吃上饭的地方……就此一路南下,去到了江南,虽然饿得不成人形,但好歹活了下来。”
唐旻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娓娓道来。
他与唐准去到江南之后,两人因为年纪小、又会读书写字,很快便一同卖入了一个大户人家,分别成为了别人家的家丁与书僮。
但,唐准并不甘心于做一个书僮。
在这方面,他的想法或许与那位顾金琛有些相似,都是想要自己考取功名、光大门楣,只不过,他一方面是想要完成父亲当年未竟的心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见识过了可怕的灾荒,有了治国安民之愿。
但凭借他们兄弟俩那点微薄的晌银,根本做不了任何事。